手扶式拖拉机司机使尽招数见摔不下车斗里的人,边驾车疯狂往前奔跑边大声吼叫:“下去!下去!给我下去!”
“师傅,我是大城乡政府的!”王冬云大声恳求道,“天黑了!做个好事!让我搭你的车!”
“下去!听到没有,下去!”司机决绝的声音,“下去!给我下去!”
王冬云喊道:“我不是坏人!师傅做好事,谢谢你!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成为好朋友呢!”
手扶式拖拉机“突突突突”嚎叫着在碎石路面上狂奔,车的前灯光昏黄暗淡,往前狂奔时几乎看不清楚前方路径,公路两旁的翠竹、树木在夜晚只看得见一些模糊不清的幻影,幻影显然被疯狂的手扶式拖拉机的嚎叫和狂奔给吓着了,集体大逃亡般没命往王冬云身后遁去。
“我不去大城乡,下不下去,前面分路了!”司机高声喊道。
王冬云心里想,你往前方走,奈何不得我,他双手紧紧抓住车斗板,双腿蹬着八字形,不理睬司机。
大约五分钟,王冬云感觉身体猛然倾斜,头脑忽的眩晕,一只脚没有蹬稳,身子跪倒在车斗里,好在他双手本能的抓牢车斗板,人才没有失控摔伤身体。
王冬云的头脑随即清醒,他借着手扶式拖拉机微弱的前灯光判断,拖拉机拐进了狭窄的机耕道,向不明方向的黑暗一头扎进去!
王冬云见情况不妙,大喊大叫道:“停车!我要下车!”
手扶式拖拉机“突突突突”嚎叫着在机耕道上飞奔,司机眼睛盯着前方,他的样子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台没有人性的机器。
王冬云知道,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竹木茂密的林地、抛尸荒野永远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公安机关依靠严打保平安的社会,即便他是全国挂牌的道德模范,司机在这个时候也认不出谁是谁而不敢停车。
拖拉机嚎叫着向黑暗纵深奔命而去,道路两旁的竹木给浓烟雾雨一样铺天盖地、且迅雷不及掩耳
般的闪现出遥远而现实的恐怖图景,王冬云感觉到了恐怖图景,他不由毛发倒竖,人变得魂不附体,第一念头必须得赶快脱逃险境!
正巧手扶式拖拉机爬坡,速度明显减慢,王冬云给那些大火从楼下烧上来、十几层楼上的人想也不想后果飞身跳楼一样,毫不犹豫的从车斗后面跳出去,人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王冬云感觉身子冷,睁开眼睛,四周漆黑、死寂,这是那儿呢?他一下想起了爬车、跳车的过程。王冬云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东南西北往自以为是的前方跑去。
跑了十来步,王冬云猛然记起,他跳出车斗时拖拉机正在爬坡,他现在一个劲往坡上跑,于是赶紧转身,顺着隐约路面,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向大公路方向跑去。
王冬云跑上大公路人感觉安全了,这才稍稍放心,突然记起一件事,他只顾跳车脱逃险境,装换洗衣服的旅行包丢在了车斗里,更要命的是,包里还有参加宣讲县委表彰他发给的奖状和奖金。
奖状、奖金是一个人的骄傲和荣誉,怎么可以弄丢呢,王冬云气得一跺脚。
王冬云发现两条腿的膝盖骨疼痛,手肘也在疼痛,他把手伸进衣服摸摸,感觉黏糊糊的,虽然看不见,他知道是从车斗里跳下时摔破皮流出的血。王冬云这才意识到,跳车一时心急,竟然干出了天大的蠢事!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筋动骨,没有摔出人命,要是伤筋动骨摔出人命,那就亏大了,他不由后怕起来。
“突突突突……”手扶式拖拉机声响起来,王冬云本能的避到公路边,他头也不回,看也不看从身后跑来的手扶式拖拉机。
当手扶式拖拉机从他身旁一闪而过时,王冬云气得暴跳如雷,他清楚的看到,就是那辆车让他吃的大亏,他的奖状、奖金还在车斗里。王冬云大喊大叫追着跑几步,眼睁睁看着跑出去老远的昏黄前灯光停住身体,他这时把司机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王冬云经过招车、爬车
、跳车、惊吓消耗了大量体力,丧失了大量热能,他感觉肚子饥饿,伤口疼痛得厉害。然而,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刘艳林,王冬云浑身感觉暖融融的,饥饿和疼痛感悄然退去,精神力量从来都是巨大而神秘的。
王冬云一夜赶回大城乡时天已经亮了,他走到乡政府大门前刚要敲门,张胖子开开门。
张胖子见是王冬云,狐疑神色问:“王组长,昨天回来的呀,怎么没有见到你呢?”
王冬云有气无力说:“昨晚回来的,你当时没在门岗。”
张胖子自找原因的表情:“刘主任说你最近一两天回来,叫我看见你,马上给她去个信,我没有离开过门岗,怎么没见着你?”
王冬云听了张胖子的话,感觉一股暖流奔涌体内,人来了精神,对张胖子说:“我已经见到刘主任,你不必对她说我回来了。”
“是,王组长。”张胖子看着王冬云,脸上狐疑神色没有蜕去。
王冬云躺在床上,感觉人处黑暗,希望见到光亮,黑暗却把他包裹得死死的,他的眼睛看不见景物,大腿迈不开步子,无法伸展身体,想吃东西喝水,嘴巴却喊不出声音。
王冬云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站在床边的华庭颜、张建民,他四下看看,房间没有刘艳林,于是懒懒的闭上眼睛,鼻子一酸,眼角滚出泪水。
张建民见王冬云醒来:“生病也哭鼻子,娘们样子!”
王冬云睁开眼睛欠起身体:“华乡长、张乡长,你们怎么在这里。”
华庭颜按住王冬云身体,“不要动,吊点滴呢!问你,伤口是怎么回事?”
王冬云这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被脱掉了,手肘、膝盖处包扎了纱布,他没回答华庭颜问话,用手擦擦泪水,脸向一边去。
华庭颜骂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女人值得弄成这个样子,没出息!”
“华乡长,我……”王冬云声音微弱,话没说下去人已泣不成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