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时。烈日当空。
耶贤作为部落大长老,承女王之令,监斩希娅。
“希娅,勾结外族谋逆篡位……不思悔改……判腰斩之刑!”由负责刑律的长老耶闵宣读了希娅的罪名之后,两个彪形大汉从刑台之下拖出了一个女人。
她身着单薄的囚衣,被捆绑着双眼被蒙着,口中塞了一个铜蝉。这是一种刑具,外型象蝉,内有机簧,专门用来堵住人口不让其说话叫嚷。当他们将这女人提溜出来,解开蒙布之后,在台下的部民全都纷纷扔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台。一边扔还一边大声地咒骂。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假冒女王高高在上欺压良善的希娅。在台下还有她曾经养在后宫的一众王夫,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平日藉着希娅的宠信,干尽了坏事。这些人之前已经被判了斩刑,今日希娅腰斩,正好让这些家伙陪她一起上路。
殷昊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这如同人间活报剧一样的乱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按他的意思杀就杀了,毕竟是女王的妹妹,没必要临死还要羞辱她。可这些人曾经被她那样的折辱,最终还是坚持公开施刑。
宣布了希娅所犯的罪行之后,还不算完,接下来还要宣布那些从犯的罪行,这次的宣布完一个砍一个。血淋淋地人头落地,满腔的血喷溅出来。这整个的场景要还要让希娅看着。此刻的她口中含着铜蝉是无法说话的,她不想去看那些和她曾经夜夜欢愉的男人一个个的人头落地,可身后刽子手却一把抓住她的长发逼着她看。她的眼皮已经早被人缝着线吊在眉上。如此一来她即便不想看也得看着了。
每念完一个从犯的罪行,就砍一个人的脑袋,每一次人头落地对希娅来说都是一次折磨,当砍完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已经变得面无表情了。
最后轮到了她,当希娅躺在那块硕大的木砧上的时候,她的脸侧着,从她的眼睛里正好能够看到远处高高的女王宫的玉阶。在那玉阶之上,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殷昊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到希娅的脸。就在行刑前最后一刻,他看到那双木然的眼睛里泛起了一片晶莹的泪花。
而这时,一把宽大的板斧被刽子手高高的扬起了。
当那带着寒光的斧子落下的时候,只听到咔嚓一声,民众中爆发出一阵惊喝之声。那滴眼泪也终于从那眼眶里落了下来。
最后的时刻希娅想到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殷昊却仿佛从那眼泪之中看到了一丝悔恨和对生的渴望。据说人临死前的那一刻所有被仇恨贪婪等等掩盖住的良善之心全部都会出现的。但愿这临死前的善念,能够让她在地狱之中蒙混过关,少受些痛苦吧。
殷昊原本打算带阏氏部的事了之后,立即启程率军南下的。但没几日从原州传来消息,按照殷昊之策略,原州老将柳长青率军围困虞茨城三月之后,虞茨部单于蒙托请降。
至此漠南六部之中五部皆降。只剩下一个骊靬部,而骊靬部的执政尤里回部落后向长老会转交了殷昊的提
议。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研究和激烈的争论之后,骊靬部答应了以殷昊的提议为基础双方开始谈判。
按照殷昊的设想,骊靬部对外公开宣布归附洛国朝廷,接受武宗的册封,其部落受景州辖制。至于其部落内部,殷昊将给予其较灵活的自治权。双方商定,展开互市贸易,骊靬军团接受有偿征调。按照雇佣军团性质,在骊靬部设三个镇卫军团。景州军将派人协助编练。如遇需要,殷昊会征调骊靬军团出征,同时支付相应报酬。这样的待遇在景州辖下算是很高的了。
殷昊打算以这种方式,让骊靬部渐渐地融入景州集团。而对于阏氏和虞茨两部,殷昊已经和柳长青商量好了,虞茨部整体南迁搬到距离骊靬和阏氏两部交界处,恰克齐沙漠边缘的朗波河谷。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下一步再建一旗而预先做的准备。而原来虞茨部所辖之地将全数移交给原州方面。殷震弘已经准备以原虞茨城为中心再建一漠河卫,虞茨城恢复古名“漠郡”,而固岭城设“河源郡”。
入夜时分,殷昊有些睡不着,明天他就要离开了。因为要处理虞茨部南下之后的一应建旗准备事宜,他才留下来的。如今这些事情已经差不多安排妥当了。南线殷永所部在越地越来越不顺利了。前几日传来消息,主力原本已经逼近越州了,可没想到后方两个新占的州郡突然发生了了民乱。大军只能退回平叛,这样一来原定的战略计划再次搁浅了。
南线战事不顺,殷震弘之前已经两次来信催促殷昊尽快结束北线战事,将部队调往南线参加灭越之战。就在前天第三封催其南下的信刚刚送到。殷昊决定将后续的事务交托给贾演等人处理,自己先行率军南下。
明天就要走了啊!可似乎在这古城之中,他还留下了什么,总是让他有些割舍不下似的。夜凉如水,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秋天。时间过得真快啊!
“夜色漫长,离群的羊羔寻找着亲娘。夜色漫长,战马回家了可主人在哪?夜色漫长,新娘在等待着情郎。夜色漫长,情郎躺在冰凉的沙场。夜色漫长啊!谁来照顾离群的羔羊,谁来收住落单的马缰,谁来告诉苦等的新娘啊!谁来埋葬战死的情郎。”
一首情意绵长的阏氏民歌《夜色漫长》隐隐约约地在这空旷静谧的宫中响起,这歌声让殷昊怔了一怔……
这是声音是这么熟悉!
她为什么要在这深夜歌唱呢?殷昊循着歌声一步步地走到了希妲的寝殿。走上玉阶之后,他可能到了一团昏黄的烛光。希妲正在灯下缝着什么。一边缝一边还小声地哼唱着。这纯净悠长的歌声直透殷昊的内心,触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怔怔地看着,脚下却情不自禁的一步步走了过去。殿门口有两个值夜侍女此刻也昏昏沉沉地在打着瞌睡,根本没发现殷昊的到来。他直直地走向那歌声响起的地方,昏暗的烛光摇曳中,希妲的形貌有些模糊。走到了她的近前,殷昊赫然发现,那是自己的大氅,前几日突然找不到了,没想到却是遗忘在了她这里。
“你明日就
要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希妲发现面前有一个影子抬头看到是殷昊便语带微怨地质问道。
“我……我原本是想明日走前再来想你辞行的,这也是临时决定的。最近事情也多,顾不上……”殷昊有些支吾地答道。
“唉!要是早知道你要走,我就赶紧些把这破了的缝好了。才听说你要走,这才赶着补,做得也不好……”希妲有些遗憾地说道。殷昊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一种遗憾和失落。
前些日子殷昊来这里谈阏氏虞茨两部先换民合并的事。这件大氅就遗失在了这里。希妲看着边上有几处破了,她就决定帮他补好。可一来事多,二来这殷昊的衣服她来补,须得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恐被下人看到之后,出去乱说。
可没想到入睡前听到几个下人在议论明日景州军就要开拔的事情。她这才知道殷昊要走了。想着这件没完成的大氅。她就决定连夜赶工。也许是心有灵犀吧,刚刚补好,殷昊就被她的歌声吸引来了。
“既然来了,先穿上试试。”希妲将大氅举起,殷昊看了她一眼之后缓缓地转过身去。希妲将大氅为他披上,之后绕到了前面,整了整领子,前后都看不出那些破口了。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希妲!”殷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一直没了下文。而希妲抬头看着殷昊的眼睛,缓缓的向他走近,最后将一颗螓首贴在了他的胸前,双手环住他的腰。
当她抱住他的时候,殷昊心里突然明悟了似的,他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割舍不下,竟然就是对希妲的这份依恋之情。
希妲抱住殷昊,贴在他胸前,犹豫了半晌之后,方才幽幽地说道:“你还记得,你对我用过那血迷之法吗?”
殷昊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语塞,他想到了当时那一幕旖旎的场景。而怀中的希妲还在幽幽的说着。她的话让殷昊惊呆了。
“血迷之法用在我身,我就只能是你的了。若是日后与他人合……必将七窍流血而暴死!”她说完这话,殷昊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时她知道殷昊要对她使用血迷之法之后,她会有犹豫。
而现在希妲在他即将离开之际将此话说出来,这其中之深意,殷昊自然是懂的。他轻轻俯低了头在希妲耳边喃喃地轻语道:“嫁给我!”
希妲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微微一颤。其实她等这三个字等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身为女王的矜持,让她无法去要求些什么。她也曾想过,若是殷昊就此离开,忘了她。那她会如何。
心中的答案是为“其守候一生”。
今晚深夜补裘,就是想将这深深的爱恋缝进这一针一线之中。没想到他竟来了。希妲还是没有忍住将那话说了出来。殷昊给了她一个承诺!一个属于她宿命之中的承诺。
昏黄的烛光下,殷昊轻轻将王裙褪去,轻抚着那如玉的雪白。玲珑有致的高低起伏在他的手掌下缓缓滑过就如同一阵夜凉的风一样。
希妲轻轻一个战栗,柔腻的一声呢喃。
秋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