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刚刚拿起笔,听到洛月的声音又把笔放下了。
“易寒,你先去吧……我跟公主有话要谈。”殷昊转头对水易寒了一句。
水易寒则如释重负似的向公主行了个礼就告退了。在他的印象中,这两年来,公主可是头一回到公子的书房来。而且……昨夜听说公主召公子入寝了。对于这些事情水易寒自然是有分寸的,他作为一个幕僚是绝不应该掺和到公子的家事中去的。
“公主,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殷昊看着洛月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那双眼神中的一些很复杂的东西。有愤怒、鄙视还有悲伤……
如今公主已经把他做的一切都看作是对她和越岩的报复。这种误会既然已经产生,是无法那么快消除的。
公主对于越岩的感情,昨夜她已经说过了。对于殷昊来说,他完全能够理解。
一个久居深宫的年轻女子。第一次见到越岩那种风流倜傥文思才干都非常出众的男子,心生爱慕……这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就好像他对于徐梓桐的感情一样。这种人生的初恋是最美好的。特别是最终没能修成正果……一种遗憾的残缺。更让这种感情越发地显得特别了。
但他并不是因为公主的心理出轨而报复。他是真心的站在大洛帝国的角度,看到越岩和越国的一些暗中的勾当。西原号建立不久,但各种消息网络在水易寒的经营下,也渐渐成型。他能够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事情,他绝对不能说出来。所以很多情况,他都只能假借推测。
但正是这种推测,让他的一些举动,在旁人看来就是针对越岩。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向越国借兵的主意是他出的。如果因为越岩监军,最终闹出什么事变来。这绝对会影响到他的。他不能不说……
可如今公主这边……他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驸马,当初皇兄将‘龙吟琴’转赐给我。我今日将她还给驸马。‘凤鸣琴’驸马给我了,我会好好珍藏。我真心希望,我们能抛开一切,真心做一对琴瑟合鸣的夫妻。驸马无需传召,可随时……入寝。我洛月从今往后将谨守妇道,彻底……忘了那人。如有违誓,不得好死!”殷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洛月突然拔出随身妆刀右手紧紧握住了刀刃……
一注殷红的鲜血从手中流了下来。
殷昊立即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紧用力握住。
“当啷——”洛月的手吃痛地一松,刀子掉落在地。
“还傻愣着!快去叫水先生!”殷昊一边呵斥着公主随身的侍女,一边抽出一方素帕将伤口裹住。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啊!”殷昊心痛的皱着眉头,沉声怨道。
“殷昊……算我求你,莫要再为难他了!你这样……你知道外边会有多少人以各种猜度来诋毁我的清白啊……夫君,妾请夫君怜惜!”洛月双眼泪已盈然。字字句句听在殷昊的耳中,却仿佛一根根银针在刺着他的心。
的确如洛月所言。当初他还未娶洛月的时候,坊间都已经在私下里流传着公主和越王世子之间的风流韵事。这些谣传不还曾经由水易寒复述给他听过吗?如今两人成婚之后,这些谣言的确是消停了。但是如果殷昊主动公开地针对越岩和越国。那人们会
说殷昊是因为戴了绿帽子,心中愤懑难平才如此做的。甚至宣宗也会这么想,那他的谏言也好奏折也罢,估计换来的只可能之一阵轻笑。
水易寒很快来了,他还带着药箱。虚云真传银针刺穴之法,只下了两针就止住了血。重新包扎好了之后,洛月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去了。
院落中孤兀地一棵梧桐伫立着。秋风业已转凉。满院枯黄,在秋风中慢慢凋零。
殷昊望着空空的院子。心里阵阵的酸楚,那方素帕之上鲜红的血,仿佛如一朵盛开的花,在这肃杀的深秋显得那么地突兀。他将那素帕叠起来放入了怀中。
算了,大洛朝廷本就到了深秋,他即便再费力也是枉然了……
“易寒,朝廷的事情,我们先不管了。上京那边……早做准备吧!”殷昊对水易寒吩咐了几句之后,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这秋越来越凉了!
洛宣宗乾安六年十月初七,图勒汗国摄政左贤王伊乌蒙派大将哲里别率军七十万,南征邪陀汗国。而与此同时,洛国大将军纳延罕和越国世子越岩率洛越联军六十万,沿景越江朔水而上,直扑漠南乌拉部。
洛越联军在离乌拉部仅一百里的枫林渡口弃舟登岸随即沿河扎营。纳延罕先派出数队斥候到乌拉部所在的乌拉淖尔打探情况。准备五日后出兵。
这乌拉淖尔是一片沼泽和水草混杂的绿洲。乌拉部一直以来都在这里生活放牧。最关键的是这块地方处在漠南六部和邪陀汗国联系的一条要道之上,如果这里被占领,那就相当于切断了漠南六部和邪陀汗国的唯一联系。相当于关门打狗,不得不说殷昊选择的切入点非常之毒。
联军大营中军帐。
纳延罕一手举着灯对着地图思考着具体的出战部署。
宿卫禀报:“监军越岩请求面见大将军。”
“请!”纳延罕有些纳闷,这深更半夜的这位世子来他帐中做什么?
说实话,纳延罕对于宣宗的决定并不赞同。他率十万洛军精锐,驱策五十万越军。在他看来没有一个领军人物的越军绝对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什么鬼的。可现在越岩来此做监军。这位越王世子可是在越国有着莫大影响力的,这不是凭空送给越军一个领军人物吗?
而且他的义子贾演在他离开洛都时,送来了一封驸马的亲笔信,信中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还是隐隐约约地提醒他要小心越岩。看来这位头上有些绿的驸马对自己的情敌还是忘不了时刻使点绊子的。不过驸马应该和他的意见是一样的。
如果越岩与他意见相左,他反倒束手束脚了。不过对于自己的自信,他觉得问题还不是很大。毕竟越岩在有威望也只是一介文弱,不懂军事。打起仗来还是只能听他的。所以他对越岩并没有多加防备。
越岩带着一个越军骑兵走进了军帐。
“大将军,斥候回报,有紧要军情。小王不敢擅专,便把他带到您这里来了。”越岩一身戎装倒也显得有些英武。
“哦?”纳延罕一听是紧要军情自然不敢轻忽,“过来说话!”
那斥候走到纳延罕近前,凑着灯光,在地图上指着:“大将军容禀,邪陀汗国似乎早有准备,在这里……还有这里各有数十万大军驻扎。”
“探察实录!拿来我看。”纳延说了一句一伸手。
军队的斥候都随身带着详细的地图。探察时若有什么发现,方便记录。回报的时候也是一种依据。
“将军请看!”那斥候一只手呈上了探察实录的图卷。而另一只手却有一把短剑从纳延罕的背后举了起来。寒光一闪……
“啊——”纳延罕背心刺痛,这短剑本就是刺客所用,细长而带有血槽,一道鲜血顺着伤口喷溅而出。这剑狠狠地从其背心插入,直插在心脏之上。
仅仅一瞬间的刺痛,一代名将连一声呼喊都没出口。就这样死了!
但是他的双眼依然睁着。就为了看清楚这刺客的模样。可惜的是,他再也看不见了。
帐外也传来几声闷哼,纳延罕的宿卫被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越岩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欣喜。
成功了!
殷昊,你最终还是没能赢我。你有阳谋之策,我亦有应对之计。如此看来,还是我厉害!等我杀回洛都,定要看看你做阶下之囚是副什么模样!
“殿下,那十万洛军怎么办?这么多的俘虏怕是会有麻烦……”奚百里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和厚重的军盔。刺杀纳延罕竟然用到了他这样级别的高手出马。可见越岩对此是志在必得。
“挖个坑……埋了。”越岩将手中的宝剑,拔出了三寸,看了一眼如水的寒芒随即猛地将那剑收回鞘中。
大将军纳延罕遇刺。越军坑杀了十万洛军精锐。
当这个消息传回洛都的时候,越岩已经带着五十万越军和漠南六部的三十万骑兵向洛都杀来了。
消息传到公主府。殷昊无奈地和水易寒对视了一眼。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意外。只不过他们曾经把希望寄托在纳延罕看到殷昊的信后,会有所防范。可没想到,最终还是发生了这不幸。
“公子,皇上宣召您入朝参与廷议……您要小心!”水易寒提醒了殷昊一声。的确这个计策本身就是他提出的。如今越军阵前倒戈,也许最终追究责任的时候,没有人会说这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的错误了。
而此刻洛月正在寝殿之中暗自神伤。简嫫嫫在洛月身边抹着眼泪。她老人家的儿子正在那十万洛军之中。如今消息传来,十万洛卒尽皆坑杀……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简嫫嫫伤心欲绝,但她在洛月面前除了那红肿的眼睛之外,却一句话都没说。当年简嫫嫫曾经替洛月传递过书信到越王府。越岩她也是认识的。如今她儿子死了。死在那个风流儒雅,学识渊博,风度翩翩的越王世子之手。
洛月面对着她的乳母,无言以对。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绵绵的情意,淡淡的哀愁,感秋伤怀的诗句只是一付虚伪的面具,这面具之后却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这些日子殷昊虽然从来不到寝宫来过夜……但还是常常回来探望的。他说对了,他曾经预料到越岩的阴谋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洛月突然想到了这借兵之策是殷昊所献,如果朝臣们推卸责任……
她立刻问道:“驸马呢?”
回答却是驸马受召入朝廷议去了。洛月立即站起来说道:“我要入宫面见母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