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从内堂出来的时候,只见院子里殷纮正双手捂着耳朵愣楞地看着天。而殷纪则很没出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吓得煞白。唯独殷缜手里端着一把比他人都高的火枪正抬头张望着。
今天是合家团聚的日子。伊尔黛夫人和几个儿媳妇相谈甚欢,一开始她们都还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打闹追逐。互相之间聊着女人私密的话题,聊着聊着伊尔黛夫人年岁大了有些站不住,就进西暖阁去小坐,几个儿媳妇自然也就陪着一起去了。
院子里的几个小少爷都有仆妇们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可偏偏这些仆妇又哪里能看得住三个正是淘得没边比猴子略乖些的小少爷。没一会儿,三人就从她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她们也乐得躲懒,一个个地都不知道混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个小家伙溜进了殷震弘的书房,殷缜偷偷拿了老爷子珍藏的火枪,扛着枪要去打鸟。虽然殷纪要比殷缜大几岁,但在三兄弟之间他却最是文弱。这些日子厮混在一块儿,三个小家伙俨然以殷缜为首。
殷纪觉得偷拿爷爷的火枪是很不好的,可他不敢去劝阻。而殷纮则是个好凑热闹的主,一听殷缜要打鸟,立刻在一边起哄架秧子。殷缜则是一本正经打过枪的,他觉得他有那个能力可以打下鸟来。于是就扛着枪来到了院子里,举着枪瞄了好一会儿终于放了一枪。
可那天上飞过的大雁却并没有被射下任何一只来。
于是乎众人听到枪响赶出来的时候,就是他们看到的这幅场面,两个小的在望天,一个大的则吓得差点尿了。
“缜儿!你好大的胆子!”殷永一见闯祸的是殷缜,他立刻瞪大了眼睛怒吼道。
殷缜被父亲瞪了一眼之后,却并没有丝毫的惧意,仅仅只是将手中的火枪放下后低着头站着,等着挨训。
正当殷永准备上前将殷缜责罚的时候,殷昊拦住了他:“大哥!小孩子贪玩调皮是天经地义的。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孩子小时候不管教,长大了还不得造反啊!”就在这时被枪声惊得赶来的殷泰却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被殷泰这句话气得怒火中烧的殷永径直踢了殷缜一脚。殷缜的屁股上被踹了一脚之后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院墙上。
被殷泰的话引得回头的殷昊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连忙抢上前将殷缜抱起。此时的殷缜额头上撞了一个大包,整个人晕厥了过去。
殷泰原本以为是殷昊的孩子闯祸,他在替自己儿子辩解。一向对自己的这个二哥看不顺眼的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插话拱火,可没想到殷永却一脚把殷缜给踹飞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啪”地一声就挨了一记耳光。他正欲发作的时候,才发现打他的是自己的母亲。
伊尔黛夫人指着他怒斥道:“我小时候就是对你疏于管教,才使你长这么大了都不成人。小孩子淘气闯祸也是常有的事!你在这里拱什么火!给你大哥赔罪去!”
殷泰连忙上前对殷永道了个歉,可殷永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殷昊
手中的殷缜身上。小孩子骨头脆,殷永这一脚又踹得狠。这就导致殷缜这一记撞击所造成的伤害很是危险。
殷昊抱着殷缜进了西暖阁,将其放在炕上之后,细细地为他诊了一下脉。一诊脉,他的眉头就开始蹙了起来。此时这孩子已经是气弱游丝了。看到此情此景,殷震弘又甩了殷泰一个嘴巴,并对殷永破口大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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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老子的长子长孙!你赔我的孙子!他这么小的孩子你就下这么重的手?”殷震弘的怒骂声,惊醒了已经有些懵了的殷永。
殷缜这孩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虽然看到一天天长大的殷缜那张小脸越来越酷似殷昊,心中总是很别扭。但这孩子是他的命根子。他要即位没有子嗣总是要受人诟病的。而身为殷家子孙让殷家的血脉里混入别家的血脉总是有罪的。他舍弃了自己的尊严,将妻子送上了殷昊的床,可最终得来的这个孩子现在却要毁在自己的手中,这又让他怎么能够原谅自己,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一下子扑过去大声哭喊着“缜儿!缜儿!你醒醒啊!”
“大哥!孩子还有救。先别急!”殷昊蹙着眉头虽然有些棘手,但对救治殷缜他却还是有办法的。
徐梓桐一下子跪倒在殷昊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咚咚咚地给殷昊磕起头来。
殷昊一下子被徐梓桐的这个举动惊到了,他连忙说道:“大嫂别这样,快去取一个玉碗来,要大一些的。”
殷永在一边他也不能去扶,就索性支使她去拿玉碗。听到他的话,徐梓桐果然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她是长媳,伊尔黛夫人这些年身体渐渐不如以前了。家里管家的就是徐梓桐,对家里那些金玉之物放在什么地方她自然是清楚的。她很快取来一个硕大的玉海子,大小都快赶上一个小脸盆了。
殷昊看了看之后,点了点头,又说道:“无关人都出去。”
于是那些仆妇和丫鬟还有殷泰夫妇也都被赶了出去,在屋里的除了殷昊一家子就是殷永和徐梓桐还有殷震弘老夫妻俩了。
殷昊取过玉碗,放在自己面前,取出一把随身的小刀,切开了自己的掌心。很快鲜血涌了出来。他趺坐在炕上,一只手放在那玉海子里,运转起周天经脉,将心脏灵宫之中的本命精血逼出了一个碗底的量。随后他又运转起血神心诀以本名真火对这精血进行炼制。很快就在玉碗底部出现了一颗龙眼大的血丹。
他将血丹轻轻塞进殷缜的嘴里,接着行功将这血丹导入其心脏之中。原本如果两人血脉不合的话,这血丹也仅仅只是能够补足殷缜失去的气血,使其恢复如常。可由于两人本是父子血脉,殷昊的精血度入殷缜的心脏灵宫直接催化了其体内的同型血脉。这颗血丹之中蕴含的丰富源能一下子就为殷缜的源修之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对于殷缜体内的变化,殷昊是很清楚的。他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依然昏迷的孩子。满脸惊喜地说道:“这孩子竟有此福缘?”
此前他曾经想将《血神心诀传授给殷纪和殷纮兄弟俩。可殷纪的体质很弱,修习血神心诀有些困难。而殷纮还小,修源
又似乎早了些。没想到殷缜却因祸得福,不但捡回一条命,而且还能承习他的《血神心诀》,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了。
“什么福缘啊?”殷震弘本就一直在担心这长子长孙的安危,现在听到殷昊说殷缜有福缘,似乎是有救了,就插话问了一句。
殷昊笑道:“孩子现在没事了,他服了我的血丹之后竟然吸收了其中的源能,已经开始初聚源核了。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我这血神心诀要修炼聚核很是困难的,用九死一生来说也不为过。他却轻而易举地度过了这道关口。”
“那感情好啊!若是缜儿能修源那是再好不过了!”殷震弘本身就一直未曾参透源修之道,对于修源者的强悍是心存艳羡的。殷昊能够成为修源者,他已经很是满意了。如今第三代中殷缜也可以修源,那这殷家的未来可就不可限量了。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很满意的一件事。
殷昊对父亲苦笑了一下道:“这修源可是很苦的过程,大哥就这一个独子,他舍得吗?您就这么说……”
“昊弟,如果你能传授缜儿源修之法,为兄感激不尽。”殷永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知道如果殷缜能够修习源法,在第三代中就是佼佼者了,而有了这样的前提条件,殷震弘传位给他这一房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殷昊听他这么说,就点了点头道:“正好我这次回原州任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就让缜儿跟着我修源吧!”
听到他这么说,殷震弘的老脸微微一红。原本殷昊是想自请贬谪去漠南的,不过那只是一个幌子,其实力和对景州的掌控依旧。可他却把殷昊调回了原州闲置起来,这除了有希望一家团聚的原因,更多的是徐文建对他暗示的那个“显德夺嫡”的旧事一直隐隐地让他有种担忧。
而刚刚他提及以旗务署管辖各旗,依然还是那句话在起作用。可殷昊不但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反而提出让殷永和殷泰各执一旗。这样的胸襟气度,比起自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殷震弘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徐文建的蛊惑而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怀疑呢?
徐文建是个什么样的人,殷震弘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文人,虽然很有才干,却胸襟气度很小,有些自私自利。殷永是他的女婿,他就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又在时刻警惕着殷昊夺嫡。
所以说徐文建对殷昊的态度,总是抱着敌意的。从当年弄小动作将殷昊弄去洛都招赘驸马。到后来北海营试图黄袍加身,根本不顾及殷昊的死活。到后来处处针对景州。包括西征南渡的时候殷永争帅,还有徐文业任江南总督和殷昊互相弹劾……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体现出徐文建对于殷昊的深深敌视。
但相反的殷昊对于徐文建和殷永却一直在忍让。这些事情都看在殷震弘的眼中,谁是谁非那是一目了然的。但他却视若无睹。而徐文建提了一句“显德夺嫡”,他就对自己的儿子起了疑心。
殷震弘此时内心深处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殷昊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才干远远地超过了他的嫡兄殷永呢?答案显然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