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殷昊直接去了国公府。
跪在母亲的床头,看着形容枯槁的母亲,殷昊心中悲戚无言泪垂。
“回来就好啊!别哭……”伊尔黛夫人只能侧着头,连坐都无法坐起了。即便是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原本红润地脸庞苍白地骇人。她看到殷昊的时候,眼中出现了久违的神采,微笑地面容依然那么慈祥。
她得的是咳血之症,不能说太多的话。殷昊强忍着眼泪陪着母亲,告诉她如今伊尔胡的变化。听着儿子的叙述,伊尔黛夫人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草原。自从嫁到殷家之后,她就再也没回去过。此刻那些往事仿佛一下子涌上心头,听着听着伊尔黛夫人的眼帘渐渐低垂了下来。精力不济地她只能在睡梦中重回草原了。
“你母亲现在这样子……恐怕是拖不了多久了。所以我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要受禅登基,我要让她以皇后的身份……离开。”说到最后殷震弘已经哽咽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殷昊听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之后,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了。不过他由提了另一个问题:“受禅仪式定在哪里?是在原州还是洛都?”
刚刚殷震弘告诉他,武宗洛宁给他写来了私信,愿意禅让皇位。现在这件事已经定了,唯一未决的就是如何进行禅让仪式的问题。
“礼部尚书岑毓给我来信说是按制应该在洛都受禅,然后迁都……”听殷震弘的意思也是赞同这个方案的。不过对此殷昊却另有看法。
他断然说道:“不能在洛都受禅。武宗既然禅让皇位,应该来原州举行受禅仪式,然后新朝宣布定都原州。这一点必须坚持!”
“为什么?”殷震弘有些狐疑地看着殷昊。他说的方案于礼制不合,可殷昊却如此坚持,这就让殷震弘不解了。
殷昊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将轩辕道和洛都朝廷里一些隐秘的异动告诉了父亲。说到最后,他非常确定地说道:“依我看,这次武宗决定禅让皇位,他自己都不知道朝中这些人在背后策划着这些事情!”
他刚刚见过靳池,虽然时间很短,但靳池所说的事情却是刚从洛都那边传来的消息。而且这消息的来源十分可靠,绝对不会有假。按照殷昊的分析,这次受禅显然已经触动到了某些人的底线了。他们暗中策划了很久,虽然现在准备并不是很充分,但真的发动起来,殷震弘去洛都的话凶险异常。
对于殷昊的话,殷震弘有些不敢相信。在洛都天机阁也有暗线,可那边传来的消息之中却没有任何异常。
“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殷震弘狐疑地看着殷昊问道。
对于寒衣府和原来的龙影机构,殷昊是不能说的,这是他立身保全自己的最后砝码。他想了想之后说道:“水易寒原先在洛都的时候结交了一些朋友,这是从一个参与者那边得到的消息,绝对属实。不过为了他的安全,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我是想将此人作为长期的暗线使用的。”
听他这么说殷震弘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这种事关身家性命的事情他也不敢冒险。深思熟虑之后,殷震弘给徐文建去了一封信,说明了他要求武宗来原州禅位的意思。
根据殷震
弘的要求,徐文建以洛都留守的身份上奏朝廷,提出了原州受禅的方案。这个方案一出,洛都朝堂之中破天荒的没有什么动静,除了那些明确反对禅让皇位的老臣之外,没有任何异议。
可就在三天后,徐文建被兵部尚书纳延哲请到府中商议迁都事宜。不知是计的徐文建刚到纳延府就被暗藏的武士擒拿。
以徐文建的被捕为发端,洛都发生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那些忠于殷震弘的军队被缴械。江北各郡同时反应起来,各地的驻军中原州系将领统一被抓捕清洗。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以轩辕道为基础的民众被武装了起来,那些原州驻军被分割包围。一些驻军因为反抗而被围剿歼灭。更多的则被迫投降了。
以“洛都事变”为代表的政变结果是以纳延哲为代表的洛廷旧臣上书武宗,要求剥夺殷震弘所有的爵位官职,并以谋逆罪宣告天下。
武宗洛宁在群臣的拥护下发布了《讨逆诏》正式宣告与原州殷氏的决裂。
从洛都传来的消息,让殷震弘背脊梁发凉。如果不是听从了殷昊的劝告,他现在有可能就和徐文建一样被关入天牢了。
十天后,殷震弘登台祭天,发布了《皇极诏》,正式宣布建国称帝。以故东凰部之名为国号,称“东皇帝国”。尊奉父亲柳陵阳为太祖圣皇,谥号承天广运肇纪立极圣德神功仁孝端毅钦安睿武弘文定业高皇帝,尊其母黄氏为昭圣仁寿康颐昭豫慈慧端佑庄诚配天兴圣寿恭钦献崇熙文皇后。殷震弘自称“宇始圣皇”,年号“承天”,改原州为“原都”。
殷震弘登基三天后,伊尔黛夫人亡故,殷震弘册封其为“孝恭惠慈敦爱显懿庄敬皇后”。他终于为这个陪伴了他大半生的女人挣来了一个皇后的名号。庄敬皇后将入葬殷震弘为自己准备的“德陵”。
登基之后殷震弘册封柳长青为东平侯显威将军,郑虎臣为南安侯镇南将军,辛澄为中书承旨领尚书大臣。宰相之职则追封给了在洛都被斩首的徐文建,并且宣布此后东皇帝国再不设宰相之职。徐文建追封“洛国公”,建衣冠冢。对于这个忠心耿耿辅佐了他一辈子的首辅之臣,殷震弘的恩荣已至人臣之极了。其余诸将领官员皆有封赏。新皇登基,皇后亡故,刀兵不详,原定南下征讨洛都之议亦延后处理。
帝国新立,宇始圣皇登基,属下的官员将领都有封赏,可奇怪的是殷家的三个儿子却没有一点封赏。于是很多人猜测这是否意味着殷震弘准备立储……。
其实关于册立太子的问题殷震弘是有点犹豫的。按理说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况且长子殷永是原配所生。如今他的原配夫人也获得了追封皇后的尊号。殷昊和殷泰是续弦的夫人所生,但其母也同样是皇后,所以不能算是庶子。虽说和殷永比起来名分上略差一点。但是殷昊的功勋摆在哪里,既有开疆拓土之功已经远超殷震弘本人了。
虽然军旅生涯要比殷永短些,但是军功上却比“灭越首功”的殷永高出不止一点。仅凭曼达尔戈壁之战,一役之功就堪比原州军麾下所有将领。柳长青这位原州军第一大将,逢人便说殷昊洗雪先祖之恨,功高盖世。
储君的地位要稳固,国家的未来
才有希望。殷永是长子,原州军麾下大多数的将领官员都是拥护他的,这一点殷昊比不上他。但殷昊自身的势力不可小觑,景州的军力……虽说在编员额少,但景州五个旗部,旗下的军户和镇卫数量,全部合起来高达三十多万。已经和整个原州军的军力差不多了。这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就是说殷昊所掌握的势力和殷永相比基本相当甚至略有胜出。
殷如萱回来之后曾经和他说起过在赛音山达发生的那件奇鞑册封“萨斯布特汗”的事情。整个图勒汗国可以说就是殷昊的强大后援……所以他犹豫了。
储君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这总是个隐患。其实在内心深处殷震弘一直把殷永作为继承人来看的。而对于殷昊,一方面自幼离散后又长期远离,父子间的感情并不深。另一方面殷永毕竟是长子,这也使得他内心的天平倾向于元永。
种种情势权衡相较之下,殷震弘费尽了思量,而这些想法亲近之人中有没有谁能替他解忧。死了的宰相徐文建是殷永的岳父和恩师。因为他的原因,被任命为中书尚书的辛澄和大多数官员,也都是殷永铁杆的支持者……
殷如萱是他最亲近的妹妹又是图勒汗国的太后,但和她的数次交谈之后殷震弘很明显的感觉到她对殷昊的推崇……
殷震弘这才发现,虽然刚刚自立称帝,但其实他早就是孤家寡人了。一个政权刚刚诞生,难道要在册立储君的问题上引起内部的动荡吗?也可以暂不立储先把这个问题挂起来。但是他已年老,储君不立又何谈安军心民心,又何谈争天下。
这一晚殷震弘到茹妃姜夷处歇宿。称帝之后,殷震弘并未大筑宫室。而是将原来的那座超大规模的国公府扩展了一些之后,稍稍修葺了一番就改做皇宫了。后宫也没有选人,只是将原先的几位侍妾封了妃嫔。这姜夷原本就是他的妾侍,称帝之后她被封了茹妃。殷震弘之前本就专宠伊尔黛。加封国公之后,伊尔黛夫人为了不让人说她善妒,给殷震弘选了几个侍妾。这姜夷在几个侍妾之中比较乖巧,所以除了伊尔黛夫人之外也就这姜夷能分得些宠爱。
“皇上!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姜夷生性乖巧,虽然殷震弘平日并不常来,对她的宠爱也不是那么亲厚,但她每次见他总是尽力奉迎,倒也是个慰籍。
“朕好久没来了,你不怪朕吧?”殷震弘将她牵起来。
“怎么会呢?皇上日夜操劳,为妾者又怎能心生怨愤,自应谨守本分,不使皇上烦心才是!”她乖巧的摒退了侍女,亲自为他宽衣。
一会儿之后,她嘱咐的宵夜也备好了,在房中,她宽了外衣,仅着一袭纱裙依偎着陪侍殷震弘用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皇上,臣妾看您愁眉不展似有烦心之事,可否与臣妾说说?臣妾虽然不懂事,可听皇上说说,也比皇上一个人闷在心里好啊。”她觉察道殷震弘有心事。
殷震弘一转念,这立储的事是关系到国运兴衰的大事……转眼看了姜夷一眼,这茹妃一向乖巧懂事,想必也不敢到处乱说,这事闷在心里也有些日子了,对她说说也好。于是就将关于立储的犹豫说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