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隐忍良久,等得就是这个机会,要想攻城漫道能够承受战马的踩踏,使他们能驱马直奔城头,攻城漫道便需要夯实,坚实的漫道上落下打过来的重达十余斤的圆滚滚的石弹,一路翻腾向下,所造成的杀伤力是极为惊人。
‘蒙’人采取的这种打法,苏定方已经不认为自己还能坚守多久,最多也就是延缓一下对手的时间而已,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自己最想做的就是多杀几个‘蒙’狗,为安庆城的岳铭将军减轻一点压力。
石堡里的军械已经极其有限,苏定方只能将其用在刀刃上。手里提着四尺左右的陌刀,苏定方站在石堡之顶,凝视着对方,心思却已飞回了遥远的上京,苏定方本是上京人,任职于御林军,而且是御林军中名震天下的陌刀队中的将领,位居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年少有才,可谓是‘春’风得意。
但在二十五岁那年,躇踌满志的苏定方遭受到人生最为惨重的打击,使他的人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此直转急下。
一切的起缘都是因为苏定方那位出自如今的大楚第一家曹氏的妻子,苏定方出身贫寒,十六岁便进入御林军,历经十年拼搏,在二十六那年已经最为‘精’锐的陌刀队中的一名昭武校尉,前程似锦,而就在那一年,经人撮合,他与出身曹氏的一名‘女’子成婚,成为曹氏的‘女’婿之后,他的事业更是踏上快车道,二年数迁,至出事那年他已高升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有能力,有背景,苏定方在军中可谓是前程远大,但出身贫寒的苏定方自尊心极强,不愿意让同僚认为自己的升迁与老婆的娘家有关,他全身心扑在他所率领的队伍之上,一月之间,也难得回几趟家,直到有一天,在校场之上训练一整天,疲惫不堪的他想起为了应对皇帝推陛下的校阅,自己已经有两月没有回家,夫人肯定又是异常恼火了。
妻子出身曹氏,高‘门’大阀的小姐,自然是骄横惯了的,苏定方也是怵她三分,眼下队伍已经不会有什么问题,校阅至少也能得个前三名,苏定方便决定回家去好好地安抚一下夫人。
那一夜,苏定方至今记得,月亮极圆,院子里的蛙声,叫得极响,满园子的鲜‘花’怒放,‘花’香极浓。当自己踏进自家的后院之时,夫人丫环的惊慌失措,房间里不正常的声音,让他疑‘惑’万分。一把推开房‘门’,展开在他面前的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本应是自己妻子的‘女’人,与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正在苟合,苏定方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的苏定方。
接下来的事情,苏定方已经记得不是太清楚了,脑子里到现在仍然浮现的是浓浓的血‘色’,反正那一夜,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家中横尸遍野,那个自己曾经的妻子,那个‘奸’夫,那些从曹氏跟过来的仆人,丫环,一个个全都声首异处。
而当自己清醒的时候,已经身处大狱之中。
杀了曹氏的人,自然要大祸临头。
苏定方手指紧紧地抠着城墙,感谢关大将军,也感谢自己在陌刀队的那些兄弟,虽然没有了自己,但他们仍然在接下来的校阅之中夺得了第一名。失去主将的这支部队表现出‘色’,让皇帝陛下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关大将军的美言让曹氏失去了杀死自己的机会,皇帝陛下最后只是连降了自己三级,将自己贬到了安庆当了一个振武校尉。
苏定方不怨皇帝,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到了这种僻远之处,而是留在御林军中的话,强大的曹氏会有大把的机会让自己获罪下狱,最终死无全尸,也只有这等偏远之地,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又是五年过去了,已经三十三岁的自己终于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了,那么就让自己死得再轰轰烈烈一些吧,让自己的陌刀多染一些‘蒙’狗的鲜血,以此来报答皇帝陛下的回护之恩吧。
对面的‘蒙’军首领无疑是一个聪明人,在遭到数轮打击之后,立即便改变了策略,数十株伐下来的树杆被钉在一起,由士兵推着沿着漫道上来,竖立在最高端,每隔上几十米,就立起这样一道屏障,这样,即便石弹越过这些屏障,打在漫道之上,也滚不了多远就会被拦下来,不会造成多大的杀伤。而石弹和‘床’弩‘射’击在这些屏障之上,由于他的横截面过大,力量分散严重,也无法击塌他们。
竖起了屏障,攻城漫道与雪台又开始迅速地增长。
苏定方叹了口气:“不用再‘射’击了,将这些东西留到后面对付那些正面进攻的敌人吧。来人,将刺猬车推上来。”
所谓的刺猬车,就是在两个轮子之上装上一声铁板,铁板之上,铆着一个个尖锐的半米长的长矛,数辆刺猬车对准攻城漫道,雪亮的矛尖闪着寒光,第一批踏上城头的骑兵必然无幸,他们可以阻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城上的士兵沉默地布置着石炮和‘床’弩,滚擂,羽箭,长矛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很快,敌人的总攻就会开始了。
首先完工的是两座压制城上火力的高台,‘蒙’军为数不多‘床’弩和石炮被安放上去,一些箭术极佳的箭手也上了高台,随着其其格一声令下,两座高台开始像城上开火。
城上守军仍然保持着沉默,并没有进行还击,对手对于石炮和‘床’弩的‘操’作明显很生疏,准头极烂,有的‘射’击在城墙之上,有的则远远地越过城头,飞过了头。
苏定方根本没有理会两座雪台,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愈来愈近的攻城漫道。单手提着陌刀,嘴角紧紧地抿着,首先冲来的肯定是对手最为‘精’锐的士卒,杀死他们,将为安庆减轻不小的压力。
十米,八米,五米,愈来愈近,城上士兵甚至能看到对方清晰的样貌。
战鼓声起,一支百人队的骑兵呐喊着冲了上来,加速,冲锋,踏上攻城漫道,并不有因为坡度而减速,反而愈来愈快,此时,攻城漫道距离城墙还有三米之远。
第一名‘蒙’兵冲上最顶端,一拉马缰,战马在长嘶声中跃起,四蹄腾空,从攻城漫道之上跳了起来,飞跃过三米的间距,落向城头。
卟哧一声,这名‘蒙’军正好落在刺猬车上,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好落,城上的士兵推着刺猬车,瞄准对方下落的地点,将刺猬车准确地送过去。
哧的一声,一根根长矛刺穿马腹,巨大的冲击力让刺猬长发出吱吱喀喀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垮塌。长矛刺穿马腹之后,犹有余力,穿过马背,马鞍,将上面的士兵与战马串在了一起,一声呐喊,推车的两名士兵拖着刺猬车便向后跑,靠到城墙边,将战马的尸体与骑士的尸体一齐推下车去,然后拖着鲜血淋漓的刺猬车又奔了回来,准备第二轮攻击。
一匹接着一匹的战马跃过来,一匹接着一匹的被扎死,城上往来穿梭,攻城漫道上骑兵绵延不绝。
羽箭密如飞蝗,不时有士兵中箭倒下,但只要未死,这些人都又是顽强地爬起来,推不动了车了,便挪到石炮与‘床’弩边边,攻城漫道发起进攻之时,在正面,上千的‘蒙’兵亦是抬着云梯,撞城擂木,狂喊着冲了上来。
轰隆一声,一架刺猬车终于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在强劲的力道之下,被飞过来的战马和骑士压得片片碎裂,随着第一架刺猬车的散架,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一架架刺猬车连二接三地散了架。
苏定方举起了手中的陌刀,“决死,杀敌!”他狂呼道,高举着陌刀,第一个冲了上去,在他的身后,是五十名举着陌刀的‘精’锐士卒,这五十名陌刀手是苏定方到安庆之后训练出来的,边城之中,身高马大的人手好寻,但标准的陌刀却太难搞到,这五十把陌刀,还是苏定方费尽千辛万苦,利用原来在御林军中的人脉,悄悄地以报废的名义淘‘弄’出来的,陌刀打制极为复杂,报废都有严格的程序,能‘弄’出五十把来,足可以证明苏定法在御林军陌刀队中人缘当真不错。
寒光飞舞,苏定方手里的陌刀泰山压顶,空中血‘肉’横飞,当先一人,刚刚落到城头,便被这一刀斩成两截,锋利无比的锋刃落下,人马尽皆两断。
一刀落下,另外四名陌刀手已抢到了苏定方身侧,五人一排,高举陌刀,同声大喝,五柄陌刀落时落下,眼前鲜血,碎‘肉’漫天飞舞。
连斩三刀,三人向后退出一步,后面的五名陌刀手大步踏前,补上位置。这种打法,极耗体力,而苏定方他们要尽可能地保存体力,斩下三刀之后,便后退,一直退到队尾。以恢复体力。
远处的山梁之上,第一次看到陌刀之威的云昭,燕小乙,屠熊屠虎等人都是目瞪口呆,好大的威力,这还只是五人一排,倘若是一百人一排,那又如何?难怪当年‘蒙’军在大越面前大败亏输,在这种武器名前,实在想不出怎么抵挡。
蒋旭看得眉飞‘色’舞,牵住云昭的衣角,嘴角淌着涎水,央求道:“老大,我要一把,我要一把这样的大刀。”
瞟了一眼身边的蒋旭,这家伙虎背熊腰,块头极大,力量惊人,如果给他配上一柄陌刀,绝对是一个杀人凶器。
“行,这一战过后,我便给你‘弄’上一把。”云昭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