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知州潘浩然,世称美髯公,有着一部极为漂亮的大胡子,据传每天花在打理这一大把精美的胡子身上的功夫便足足有好几个时辰。孟浩然主政益州已有十余年功夫,自四十出头来到益州,十余年时间,他便一直呆在了这个地方不曾挪过窝,
益州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巴颜喀拉山挡住了凛洌的寒风,也挡住了强大的蒙族铁骑,而在另一边,横断山脉又将他与大楚分隔开来,横断山脉虽没有巴颜喀拉山高,但却更加险峻,两大山脉倒像是两条巨大的手臂,将益州抱在怀中,而唯一能进入益州的便是潭州与益州交接的剑关,这里多山多丘岭,过了剑关,向内再走两百多里路,便到了益州的膏腴之地,益州盆地,这里气候温暖,出产富饶,是有名的天府之国。
益州的特殊地理位置,使他并不怵外来之敌,潭州失守,虽然让潘浩然吃了一惊,但他也只是使麾下大将王好古率两万名益州镇军推进到益潭边境上的剑关,作好万全的准备,潘浩然相信,蒙军不会放着更好打的泰州不去啃上两口,而会冒着崩了牙齿的危险来找自己的麻烦。
在两个侍子精心打理了近两个时辰之后,潘浩然满意地换上官服,走向官厅,益州这等富裕之地,辖地虽然不大,但治下子民却着实不少,论起地盘来,益州的地盘只有潭州一半大小,但丁口却足足是潭州的两倍有余,多达两百余万人。这使得潘浩然有着充足的人手,明面上,按照朝廷规制他只有五万余人的镇军,但实则上,潘浩然手中有着多达十万人的部队。整整超过了朝廷限额的两倍。十余年来,镇军中的将领早已被换上了潘浩然的亲信,将这支部队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有了忠心的军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丰饶的出产,富庶的百姓,潘浩然的心思自然也就活络了起来。
官厅之中早已站满了文武官员,随着潘浩然从后堂跨入,轻轻地一声咳漱,整个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人,录事参军黄华中意图私下接触朝廷派来宣旨的使者,卑职已经控制住了他,该如何处置请大人示下!”一名面目阴狠的中年汉子第一个走上前去。
“杀了!”潘浩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拾起桌上的一封卷宗,打开来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是!黄华中的家人如何处置?”
潘浩然抬起了眼皮,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有规矩么,怎么还要问?”
“是!”阴沉汉子退后一步。
“等一下!”潘浩然突然道,“这个黄华中,我潘某人待他不薄,居然做出如此昏篑之举,如此处置,未免便宜了他。他的家人,女的都给我充到妓寮去,男的统统杀了,记住了,处死黄华中之前,不要忘记了将我的这个决定告诉他。”
官厅里依然鸦雀无声,但有不少官员脸上却是露出惊惧之以。
潘浩然看着众人,笑道:“只要忠心为我办事,我自然是不会薄待于大家,但背叛者,却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大人英明!”所有人都齐齐躬身道。
“禀大人,朝廷宣旨钦差如何应对?”
“好吃好喝地款待着,尽早打发走,不就是要我出兵吗,现在王好古不是已经去了剑关,如果他们想在益州转一转,走一走,你们也应着他,安排好就是了!”
“明白!”
“大人,韩仲遣使过来,如何处理,是杀了还是赶走?”
身份不同以往了?”潘浩然冷笑一声,“兀达还差不多。”
“那大人,何不赶回去了事?放在益州,却是一个大麻烦。要是泄露出去的话?”这名官员迟疑地道。
潘浩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名官员心头发寒,赶紧躬身,“卑职明白了!”
“大人,安庆来了使者!”一名武将装束的官员踏步前。
“安庆还没有失守?”潘浩然诧异地道,自入冬之后,益州输往安庆的物资便彻底断绝,在潘浩然的心时面,以为安庆早以落入蒙人之手。“岳铭还真是老尔弥坚,竟然能挺到现在,来人是来要援助的吧?”
武将低声道:“大人,岳铭将军年前便已经阵亡,现在主持安庆防务的是一个叫云昭的校尉,使者带来了云昭上奏朝廷的遗折与写给大人的私信,还有现在负责安庆防务的云昭的信件。”
“岳铭死了?”潘浩然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卷宗,“可惜了,又一个能入眼的朋友没有了。将他给我的信拿来。”
“是!”武将从怀里掏出一封薄薄的信件,双手呈了上去。
接过信件,一边浏览着信的内容,一边问道:“为什么不是苏定方,而是这个什么叫云昭的呢,以前没听说过这个人啊?”
“回禀大人,末将仔细地询问了来使,据他据说年前安庆与蒙军数次大战,安庆险险被攻破,最危急的时候,这个云昭率领着一帮义军杀退了蒙军,救下了安庆,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此人驻守石堡,一战歼蒙人数千,连蒙人的一位地位不低的族长亦被他阵斩,后来,此人又率军绕道巴颜喀拉山,突袭十里铺蒙军大营,一把火烧了蒙军所有的军资,使蒙军根本无力再次发动对安庆的攻击。岳铭将军对他十分欣赏,后来岳铭将军伤重不治,在临死之前指定云昭为安庆留守镇将。”
“哦,这么说来,这个云昭还有几份真本事嘛!不过他能当上这个留守镇将,恐怕与苏定方与曹家的恩怨有关系吧,岳铭是担心由苏定方任留守镇将,会遭到曹氏的刁难,因而祸及安庆,岳铭啊岳铭,你真是用心良苦。当初我让你不要当什么安庆的破镇将,只要你愿意来我这里,我就能把兵权交付给你,你不来,现在终于把自己弄死了,可叹可悲。”啪地将信件拍到桌子上,对案下的武将说:“看在我与岳铭的交情份上,也看在岳铭死了的份上,吩咐下去,雪化之后,再给安庆送最后一批物资,告诉他们,这已是我对他们最后的支援了,益州现在也面临着蒙军的进攻,实在是无力再穿越巴颜喀拉山为他们输送物资,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便是死鬼岳铭在阎王爷来也不能埋怨我什么!”
“大人仁义。”武将拍了一记马屁,又接着道:“岳将军给朝廷的遗折?”
潘浩然笑道:“那几个朝廷来的钦差不是赖着不走吗?你将这个使者连同岳铭的遗折一齐送给他们,死了一个忠武将军,可不是小事,这些钦差只怕就得马上离开我们益州了,省得看着他们整日东瞧西瞄的心烦。”
“大人英明!”
潘浩然办事极为利落,只用了小半日功夫,便已将累积的公务处理完毕,转回后堂之时,正好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潘越顶盔带甲,满脸黑汗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潘越是潘浩然很欣赏的儿子,只不过是妾身所出,在家里一直不为无配夫人所喜,潘越便也甚少呆在家中,长年居于军营之中,如今已是益州镇军的重要将领。
“越儿今日怎么回来了?”潘浩然亲切地问道。
“见过父亲!”潘越赶紧上来行礼,“算了,怎么穿着盔甲就回来了?”
“父亲,我刚刚带兵在外训练,听说了黄华中的事,所以回来想讨个情。”潘越道。
潘浩然的脸色一下了沉了下来,“你知道黄华中为什么事情触怒了我么?”
“知道!”潘越低头道。
“那你还来为他他求情!”潘浩然斥道,“和你弟弟一样昏头了么?”
“我不是为黄华中求情,而是为黄华中的儿子黄琛求情,父亲,黄琛只是一个书生,平日诸事不理,并不清楚他父亲的事情,又与儿子是好朋友,父亲,您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想请父亲放过黄琛。”
“斩草需除根,越儿,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知道,父亲,但黄琛一个文弱书生,即便放了他又能起什么作用?父亲便赏孩儿一个面子吧!”潘越坚持道。
看着儿子坚毅的面容,毫不退缩的表情,潘浩然突然笑了起来:“好,难得你开口,我便给你这个面子,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放过他,又能如何?你自己去办这件事吧!”
“多谢父亲!”潘越大喜,“我这就去办!”
“等一下,难得回来一次,也不去见见你大娘,母亲,陪父亲吃一顿饭么?放那个小子也不用这么急,吃过午饭后再去!”
“是,父亲!”潘越讪讪地笑了起来,陪着潘浩然向内里走去。说实话,他是不想见到大娘,弟弟潘云纯粹是一个纨绔子弟,但因为是嫡生,在内院里的地位便比自己要高,自己越是出色,大娘便越是不待见自己,每一次与大娘相处,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煎熬,自己倒也罢了,大不了去军营,但触怒了大娘,母亲可就有得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