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五。
本来原定于早上展开的军马演练,快到中午都还没有真正开始,那些出席军马演练的武士还在京都御所外的空地待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来的人太多了。
信长喜欢炫耀,因此这一次军马演练的规模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连明智光秀都没能准确地预计来宾的数量。这次来的不只是京都内的公家﹑织田家的盟友﹑各地与织田氏交好的大名,甚至还有大量的明国海商﹑南蛮商人﹑平民等等。
本来明智光秀并没有安排平民的位置,想要赶走他们,可是信长突然下令不能赶走任何一人,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蛮干,把平民安置到武士旁的位置。虽然天皇所在的御座四周都是空位,可是明智光秀很坚持……
坚持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惹得不少人不高兴,尤其是自视甚高的各大名代表,对于明智光秀的安排是颇有微词。
有人不满,相对也有人满意。
「美浓守大人,请代朕向日向守表达谢意。」
「喔,好。」
天皇的脸阿犬是没见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面屏风﹑几个卫士和天皇一家子人。本来是户外活动,但到了攻皇这里又变成了「室内」,看得阿犬直摇头。不过也正是因为天皇这种足不出户似的行为,才可以令历代日本的实际统治者安心……
——呜!
「一番——!」
就在阿犬胡思乱想之时,这场军马演练开始了。
第一个登场的是丹羽长秀,带着的是若狭众和摄津众,因为佐久间信盛在四国没能回来,所以摄津众也一样由他来带领。
虽然丹羽长秀看起来十分矮小,而且性格温和像个老好人,可是当阿犬看向他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就似是上战场一般。
看来只有所有人都不太清楚这次的真正目的,都为军马演练下足了心思……
「此等威势,果真是鬼五郎左啊!快去,向右大臣表达朕的惊叹!」
阿犬轻笑了一声,感觉正亲町天皇还是有点眼力的,可惜是他眼力也就只能看出这种程度的威胁,看不出自己的。
接下来,就是二番登场的佐治信正。
因为已分家而且庶出的原因,所以信长并没有安排佐治信正于一门众之中出场。
佐治信正带着河内众、和泉众等武士和足轻出现。比起一番的丹羽长秀,他们身上的具足明显强大得多,就连那些扛着鼓的足轻都是身穿着盔甲。只是佐治信正并没有丹羽长秀那么凶悍,并没什么威势,没什么笑容,不算高大,给人感觉就是平凡又平淡。
只不过一件事,即使阿犬不在,亦没有人会轻视他。是的,他那个小恶犬的称号已经没什么人会叫了,因为现在他的称号是毒蛇……
近畿五国,佐治信正这个名字跟阿犬一样,都是可以用来止啼的。
然后三番﹑四番分别是明智光秀带着的丹波众和村井贞成带来的大和众,虽然两人都不像是柴田或是佐久间那样的猛将,不过他们也是下了一番的心思,看起来也是雄纠纠的。
再下来出场的,就是织田家的一门众。
带领着一门众的是织田信忠,在他身旁是一个个阿犬熟悉的脸孔:信包﹑长益﹑信雄……
然后是外地回来的军团长。
这次军马演练没来的织田家家臣并不少,其中小玲就暂代了信忠对武田家压制的任务,而木下秀吉在表面上也是被毛利家拖住……
军马演练里的织田家武士都带着自信的表情,看起来就似是在世界中心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权威那般。而正亲町天皇更是一直对这次演练赞不绝口,一次又一次遗人到信长那边称赞,看得连一些不知情的人都感到一阵肉麻……
东西自然是好东西,织田家现时是日本最大的势力,而且还是即将成为日本的唯一势力,但也不需要接连十多次都派人去称赞吧?
可惜天皇没有读心术,听不到其他人的心声,而旁边也没有人劝阻兴致很高的天皇,所以差不多到了演练完结时,他仍在不厌其烦地派人出去。
很快,太阳开始下山,军马演练已经全部完结,接下来就是惯例似的宴会……
「是时候来正戏了。」阿犬向守卫在御座外的阿福点头示意。
是的,对于信长和织田家来说,对外展示武力只是军马演练的其中一个目的,但不是最主要的目的,那一份由天皇宣读的「人间宣言」才是这次最主要的目的——
「屏屏﹑屏风内的天皇大人……」
「啊——呀!」
「美浓守大人!」
尖叫﹑恐慌﹑不安,原因在于屏风之后。
那一面被诚仁亲王推开的屏风下,本应生存着的正亲町天皇却已经倒下,而后背还插着了一把匕首,看似是被人暗杀了。
「喔,看来是死了。」阿犬双手抱在胸前,一脸认真地说道。
「美浓守大人!」诚仁亲王跪在地上。
「先看看还有没有气?可能还有气啊。」阿犬冷笑了一声。
诚仁亲王以及一众的在阿犬旁边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想不明白阿犬为什么还可以那么淡定。只是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四周早已围上了一层武士,加上了御座间隔的屏风和伞子,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主公!」领头的人是阿福。
阿犬叹气,上前把诚仁亲王拉起,再由衣服里抽出了一封信件,塞到他的手里,「不用害怕,也不要惊慌,更不要装模作样,拿着这个,先去宴会!」
「美﹑美浓守大人?」
阿犬撇了撇嘴,没再理会一脸呆滞的诚仁亲王,转而对阿福吩咐:「把死人带走,其他人如果不想走的话就都变成死人吧,没什么意义的。」
「是!」
说罢,阿犬先一步往着京都御所内部走去,因为她没有打算看这些天皇家人的表演……
「美浓守大人。」
「美浓守大人。」
这几个月都一直来这里教刀术,所以阿犬很熟这里的路,而她的身份亦让她通行无阻,不管是卫士还是侍女都没有阻拦她,本以为要拔刀的,可实际上她腰间的配刀连一次都没有拔出来。
转了几个弯,走过两道长廊之后,阿犬拉开了正亲町天皇的居室——
「主公!」
阿犬先是向望月吉栋点了点头,然后再望向那一位被捆起来的忍者,最后视线转到穿上了小者衣服,一脸颓废正坐在塌塌米上的正亲町天皇。
「不想活吗?」
正亲町天皇偏过了头,并没有回答阿犬的话。
阿犬摇了摇头,在正亲町天皇的面前蹲下,直视着这个只见过一次脸的天皇,「不想活吗?」
正亲町天皇还是没有回答。
「看来是不想活了。」阿犬又站了起来,手摸向刀柄——
「……想。」
「啧啧,那为什么要跑啊?我们织田家待你不好吗?」
正亲町天皇再次沉默以对。
杀?还是不杀?
对阿犬来说都可以,对织田家来说也一样。只要宴会上有个「天皇」来读一下宣言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太讲究。
而事实上也没什么人会讲究,会听的人一定会听,不听的人照样不听,这样的宣言只是做个记号的性质,只是这记号很重要就是了。
本来正亲町天皇跟织田家的关系就不是太好,反而是今次同样帮忙正亲町逃跑的诚仁亲王才是信长交好的那位……
「那么,这位是谁?有问出什么吗?」
「他哑了,问不出什么,但看身法和手法,应该是新一任的三好清海。」
阿犬愣了一愣,「又是他?没想到三好家也有参加……」
「似乎并不是这样,如果属下的情报没有错误,三好家本来的忍军已经解散,并没有再效忠三好家。」
「那么?」
「可能是武田家,最后的情报指出他们出现在甲信地区,而且属下动手之时,亦有伊贺忍出现,不过没有交手就离开了。」望月吉栋很认真。
阿犬点头,走向三好清海,拔出了左文字——
「你的两个前任都被我杀了,那不杀你对他们似乎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