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的医术,其实并不在素问之下。
素问灵枢,同属《黄帝内经》,而《黄帝内经》,也是医者必读的四大书籍之一,光是看名字,就知道素问灵枢在医术上是平分秋色了。
只是比起灵枢来,白蒹葭一直更信任素问一些,再怎么说,素问是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灵枢是她嫁进了凌家之后,凌家分拨给她的大丫头,记忆里是个极为沉默温柔的人,除了默默做事很少说话。
对于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其他家族里总是会有些争夺地位的暗斗,不过白蒹葭看在凌家的面子上,表面上一碗水还是端得平平的,但是灵枢却从来不说话,给白蒹葭的记忆也十分淡漠。
如果不是在后面的怀孕过程中灵枢出了很大的力气,白蒹葭也没想到灵枢竟然有着那么一身丝毫不逊色于素问的医术。
只是她的医术却与素问的方向不太相同罢了。
如果按照前世算起来,这时候灵枢已经应该在她身边了。
按照当时的说法,灵枢明明应该是凌家的家生子,再怎么也应该在凌家,怎么会在这足有千里之外的平直城唱戏?
而且看样子,还是极有名声的青衣。
白蒹葭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她自从看见立夏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虽然想第一时间回到秋水村再也不管这些事情,但是这时候离开却未免太惹眼了一些,所以才强自镇定选择了混在人群里看戏,准备等人散的时候再悄无声息的跟着人群一起离开。
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天听了无数次名字的醉仙,在台子上的贵妃竟然是灵枢!
就算白蒹葭平时再怎么冷静镇定,也不由有一丝失措。
深吸了两口气,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的凌绝尘。
只见他拿着那个千里镜,却没有看着台子上的戏,而是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做什么,倒是看得十分兴起。
白蒹葭还没说话,就看着凌绝尘的千里镜转到了自己身上,不由笑着拨开眼前的千里镜,凌绝尘一下跳了过来,将她蹭了蹭,道;“这个东西好好玩。”
白蒹葭道;“真这么好玩么?”
凌绝尘点了点头,道;“我玩过!”
听着凌绝尘毫不掩饰的语气,白蒹葭低声道;“你还想看戏么?”
凌绝尘眼睛一转,就听白蒹葭道;“我累了。”
凌绝尘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桂花枝和千里镜塞进了白蒹葭手里,双臂一伸,轻轻松松的就将白蒹葭抱了起来,白蒹葭倒是吃了一惊,急忙环住他的脖子,就看着他欢欢喜喜的道;“我抱着小仙女,小仙女不累。”
白蒹葭将手收了回来,理了理手上的桂花枝和千里镜道;“嗯,那我们回去吧,你可认得路?”
不用看凌绝尘的脸色,白蒹葭也几乎可以想像他露出了如何困惑的表情。
左右张望一下,刚才为了躲开立夏,白蒹葭也是捡的人多的地方走,如今只见人流如织,人山人海,触目所及,尽是人山肉海,秋风过处,带来一阵阵的汗臭味。
白蒹葭一阵反胃,急忙低头吸了几口桂花香,只是这花香和汗臭混杂在一起,却莫名的觉得味道更奇怪了。
白蒹葭急忙拍了拍凌绝尘的手,道;“快走快走!”
凌绝尘听她语气,又听她说累了,顿时觉得心中比白蒹葭还着急几分,心中只恨不得生出双翼来立即飞回客栈去。
这外头虽然好玩,但是若是白蒹葭累了,还不如不出来玩了。
不过如果不是白蒹葭累了,也不会乖乖巧巧的让他抱着。
感觉怀里的人乖乖巧巧的环着自己脖子,真是又香又软,简直想让人恨不得就这么抱着一辈子,在立即飞回去和抱着白蒹葭永远走不回去的抉择上凌绝尘坚决的斗争着。
自己再怎么舒服也没有小仙女的身体重要!自己因为想要多抱一会的心思就不顾小仙女的疲累太不堪了!
不过一秒,立即回家的心思就完全压倒了另外一边蠢蠢欲动小声辩解在我怀里也很舒服的战斗渣。
旁边有人嘀咕道;“在外头搂搂抱抱的,真是伤风败俗。”
凌绝尘虽然不懂伤风败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天性敏锐,也听说这人的语气里不怀好意,不由一眼瞪了过去。
他脸上带着面具,但是气势犹在,一眼瞪过去,那人顿时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这不是才九月初么,怎么这风就这样冷了?看来是应该加两件衣服了。
不过却不敢说话了,他是单身了数十年还没娶到妻子的浪荡子,眼看凌绝尘和白蒹葭这般恩爱,心中不平,便下意识的开口,平时虽然口上油滑,胆子却小的很,被凌绝尘一瞪,顿时心中一寒,虽然不敢再说,心中却嘀咕道,就算是夫妻没有这样在外面没规矩的,只是不管他在心里嘀咕多少,在凌绝尘那一眼之下,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的,只是心中愤愤的,眼看凌绝尘抱着白蒹葭走了,才恶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凌绝尘抱着白蒹葭,一路朝着外头挤了过去,这外头虽然人挤人,但是眼看凌绝尘抱着一个肚子那么大的孕妇,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挤了挤,给他们让出一条道路来,凌绝尘身法又极为巧妙,在众人的相让中,也是比较轻松的挤了出来。
等终于脱离人海,白蒹葭总算松了口气,深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
果然不应该随便凑热闹——这样的热闹真是凑起来要死人啊,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是过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说起来也颇有几分趣味,只是这人多的地方,还是要少来了。
她心中盘算,就听旁边的声音响起;“哎呀,夫人这是要回去了么?”
她心中一紧,就看见立夏不知道从那里蹦了出来,身上还背着那个其大无比的背包,笑嘻嘻的样子别提多讨女孩子喜欢了。
不过看在白蒹葭眼里,这份讨人喜欢里总是带着几分让人不安的感觉。
立夏这人,会说话,爱说话,也没事爱撩拨别人,当初也没少撩拨灵枢,结果被灵枢算计了几次,他也不记着,还是活蹦乱跳的。
只是白蒹葭却知道,这立夏身为夏部统领,那里有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他本生得好看,又十分爱笑会说话,夏部主修的是易容轻功,他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最擅长的就是打探消息,言笑晏晏中说不准你随意说的几句话早被他记在心里,不声不响的就将你剥皮拆骨看了个通彻。
也是幸亏当初自己见过立夏,在见到他的第一秒就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又特意学了一点秋水村的方言,但是也被他一下听出自己是京城里的人,也有意无意的打探了自己一下——这个倒是未必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只是立夏打探消息习惯了的职业病罢了。
立夏这人,虽然爱说废话,但是不爱做废事。
他在私下做事的时候,其实很喜欢顶着自己的脸——别人都以为他这张脸是易容的,但是实际上,这张脸才是立夏真正地脸。
大概是顶着易容别人的脸事情做多了,反而‘假亦真来真亦假,真亦假来假亦真了。’
白蒹葭看着这立夏不知道从那里蹦达了出来,心中一紧,暗自想了一回自己刚才遇到他的时候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她微一沉默,那边立夏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哎呀这边这么热闹,你怎么就走了呢,醉仙的贵妃醉酒可是顶好的,便是那京城里的,也未必有能比得上她的,多看看多瞧瞧没什么坏处,以后想看她唱戏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一边滔滔不绝的说话,眼睛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凌绝尘身上,扫了一眼,又漫不经心的落在白蒹葭身上,笑嘻嘻的,看上去宛如一个无害的少年一般。
只是白蒹葭却心中一紧,呵呵笑道;“醉仙姑娘的技艺,果然是极好的,只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我这身子不中用,这在外头走了没多久,就疲累的厉害,相公心疼我,便要带我回去休息。不是说这要唱好几天么,我等身子好些再来看就是了。”
立夏看着她大的惊人的肚子,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道;“那夫人你好好休息哈,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看醉仙唱戏啊!”
白蒹葭轻笑道;“当然,买了你的千里镜,总不能白白浪费了,等我身子好些,是一定来的,这千里镜倒是还别致,我在京城里也没见过。”
立夏嘿嘿笑,抹了抹脸道;“小玩意儿,没什么好的,随便玩玩。”
凌绝尘听白蒹葭跟立夏说了好几句话,面具后的脸色一沉,顿时将抱着白蒹葭的双手紧了紧,白蒹葭哎呀一声,就听立夏笑道;“尊夫不高兴了呢。”
白蒹葭道;“他就这样,不爱我跟外人说话。”便转身对凌绝尘笑了笑,道;“好啦,我们回去啦,别生气别生气。”
立夏再怎么聪明机智,也不能看出这个抱着他的男人是凌绝尘吧?
凌绝尘那种人,冰冷高傲,不动声色。
跟面前这个醋意外漏的男人就算立夏再怎么聪明也不会猜到他们是一个人吧。
凌绝尘哼了一声,瞪了立夏一眼,抱着白蒹葭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