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刺客看见马车边的两个女人之后,提着剑向她们刺来。柳云锦一把推开了云耶,折腰躲过,与刺客缠斗起来。
云耶这才发现原来她竟会武功。
外面的声响惊动了君颐,他掀开帘幔,纱曼袖间一道寒光飞过,一把利剑已削平了刺客的手腕。
粘着鲜血的飞雪剑刺在不远处的石缝间,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柳云锦看着痛得打滚的刺客,回身瞪了君颐一眼,还没过几招呢!就被她夫君一招剁去手了,这还怎么打!
就在她转身的空当,刺客猛然从怀中扔出一把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与其同时,他破釜沉舟地向马车中的君颐刺去,用尽毕生功力。
云耶大喊:“小心!”自己的身子就向马车的方向移去。
君颐异瞳微凉,冷诮道:“多管闲事!”
他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来为他挡剑,掌心聚气锋芒,将想要为他挡剑的云耶扫到了一旁。
刺客面露狞色,却发现自己的剑锋居然被君颐两指夹住。面前倾城的面容上划过嗜血一笑,他的剑一寸寸断裂,这股冲力将自己的胸口送到了君颐面前。
一股寒流重重撞击在他的心脉上,只感觉到无边冷意,未尝觉得痛苦,就已经毙命。
云耶摔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声。
马匹受了惊吓,拖着马车开始狂奔,强劲有力的双蹄从云耶的腿上踩过。
一阵剧痛袭来,她闷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床榻上,双腿间剧痛传来,让她瞬间就掉了眼泪。
门外大夫的声音响起,“她腿上的肉已经化脓,骨头早已粉碎,就算不被马践踏过,也必须截去。”
冷月觉得奇怪,“我当时为她检查过,只是脚踝错位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夫摇了摇头,“这老朽就不知道了,看她腿上的伤,不像是一次造成的。”
“这是什么意思?”一道清越动听的女声插入,让油灯都晃动了几分。
大夫缓缓道:“肉烂骨碎,除非是多次狠烈的撞击,不然绝不会如此!”
大夫说完这句话之后,外面就安静了。
云耶听得冷汗涔涔,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怕,她想发出痛呼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哑,浑身如同散架一般,根本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真是好本事!”女子轻笑声响起。
冷月问她,“王妃,她该如何处置?”
见女子不回答,神色极是冷漠,大夫劝道:“她的两条腿都被割去了,眼下高烧未退,若是放弃医治只有死路一条。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还是救一救她吧!”
许久,清淡的女声才如烟响起,“如果不怀好意的毒蛇也算一条命的话,那就救她一次。”
大夫觉得奇怪,被送来的人分明是个豆蔻少女,哪是一条毒蛇。
不容他多想,就又说道:“老朽这里药材不够,她的双腿需要仔细处理,才能保全她的一条性命。”
“马上就要到南陵了,府中药材不缺,大夫只管开方子便是。”女子优雅从容的声音听得人极是舒服。
云耶想提神去听,却敌不过身上的剧痛与昏沉,不多久就又痛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又换了景致。
檀香的书桌,琳琅的玉瓶,双面绣的织毯,就连窗外遒劲的一树梨花都显得富丽异常。
云耶仔细又小心地打量着一切,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如此繁华精致的屋子,她从没有见过。
……
柳云锦坐在秋千架上,君颐站在她的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
秋千上的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完全不顾下面夫君脸上的墨色。
“阿颐,你要不要来试试?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了!”等秋千停下之后,她就眉眼噙笑地拉着君颐的衣袖。
君颐将自己的衣袖一拽,捏了捏她的小脸,“都是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羞也不羞!还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府中婢女小步赶来,福了福身子道:“回禀王爷,王妃,那个带回来的姑娘已经醒了,正在屋子里喊痛呢!”
柳云锦接过温热的白巾擦了擦汗,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只是一个小插曲,就让柳云锦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了。
“无足轻重的人,让她自生自灭算了,何需浪费心思。”君颐不悦地望着自家小娘子恢复沉静的面容。
“是不需要浪费心思,等轮椅做好之后,就让她出府。”柳云锦抓了一把垂在自己面前的银发,漫不经心道:“到底是你的手下捡了她,再将她随意丢弃不管,不是损了你的颜面名声?”
君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还真是有始有终!”
“这是自然,妾身向来长情,可不会始乱终弃。”柳云锦挑了眉黛,唇角含笑。
“小丫头你这是在说我薄情寡义?”某人微恼,伸手挠她的痒痒。
两人闹作一团的时候,又有人来打扰了。
冷月凭空出现,手中握着一封信笺,红色的封蜡忽然让柳云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是几年几月?”她忽然声音有些发僵地问道。
这声音把冷月吓了一跳,就连君颐也望着她。
冷月笑道:“玉宣二百一十二年,马上就要十二月了,只是南陵气候湿暖,还跟秋天似的,叫人感觉不到年末将至。”
十二月,跟前世记忆中的一样。
南陵王后不肯安分,与南诏祭司相勾结,虽说已是要投降,臣服东陵,还要将公主嫁来和亲,但南诏公主何时嫁来一直没有明说,今年本该进贡的东西却还迟迟没有送入东陵。这一切都说明南诏并未认输死心,只等反扑的机会。十二月边塞大雪,却成就了君颐一生中最辉煌的一战。
他一人死守边塞落阳关,身边只余三万精兵却击退了南诏十万大军,成了东陵史册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正是这一笔注定了他不得善终。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是皇家惯用的手法,往日她不觉残忍,只觉得理所应当,制衡之道,帝王之术,只看大局,绝不顾忌个人生死。
但如今这样的手法要用在君颐的身上,她的五脏六腑都疼得难受。
见柳云锦不再开口,冷月将信笺奉上,“这是边塞来的加急信笺,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君颐也不顾忌身边的人,将信笺打开一目十行看了,墨色点化的眉宇微微皱紧。
柳云锦忽然道:“阿颐,你不去边疆可好?”
君颐微怔,刚才她一直低着头,怎么会知道信上的内容。
他伸手轻抚了柳云锦的云鬓,目光悱恻,“好,我不去!边塞一直由慕容筠操持把守,这一次边塞异动,也该是将他调遣回去。”
柳云锦没有说话,太后一直忌惮慕容筠培植自己的势力,将他困在皇城之中,哪会轻易地放虎归山。这一次南诏出兵始料未及,边塞一时无将,兵心涣散,最难调遣抗敌。
这块难啃的骨头,太后定会丢给君颐无疑!君颐若是战死沙场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若他获胜而归,只怕慕容氏的风头都会被他盖去。
难怪当时朝中不派增援,只留下边塞的三万余众,只是常德太后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三万士兵对抗十万大军也能让君颐打赢。
看着柳云锦沉沉的目光,修长的指尖抚上了她的面容,“你在担心什么?”
柳云锦没有说话,将脸埋入他的怀中,“没什么!阿颐,我们生一个孩子吧!好不好?”
冷月听到这话,不等君颐下令,赶紧面红耳赤地跑开了。
他们的未来坎坷莫测,她忽然感觉到惶恐与害怕,想要拼命留下点什么。
前世,君颐死在明年的三月。
这么一想,柳云锦握着君颐衣袖的手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