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自然不肯离开。
许友松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小池和石颖业已经回国——鉴于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回国也是低调行事。
而且,石颖毕竟是贪腐刑事案件的涉案人,这一经回国就是要被有关机构给严加看管的。小池作为她的直系亲人,即便无辜,也会在一段时间内被限制人身自由,进行调查,禁止一切与外界的通信。
所以,这段时间才会突然与她断了音讯。
于青将信将疑:“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
“既然他们……一切都进行的这么秘密,那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许友松苦笑,双手一摊:“于大青,我家老爷子也是吃行政这碗饭的,有些事老百姓不知道,这内部消息早就传的纷纷扬扬了。我这近水楼台先得月行不行?况且——”
他语调沉下来,“小池是我最好的朋友,战叔叔以前还是我爸的上级,都说唇亡齿寒,这些日子,很多人日子都不好过。国家这一系列动作,摆明了是要来个大的。现在的形势,是人人自危,要说清白,只要是一日为官的,哪个敢说自己是真正的清白?即便是个真正的清官,也挡不住官场牵扯人情社会,所以……”
他突然停下来,好像觉得自己说远了,忍不住安慰的冲她笑笑。
“所以,你也别戳在这美帝水土不服了,虽然你回去也未必就能见到他。但总归……离他更近一些。有什么消息我也能第一时间去打听。说不定,等过了审查期,小池对父母的事一无所知,也就被放出来了。喂,你干嘛呢?”
于青正撅着屁股在屋里走来走去:“啊?我收拾行李啊。班长,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再一次十多个小时的国际航班,于青是一路睡回去的。
她蒙着眼罩,身上盖着许友松跟空姐要来的两条毯子,睡的昏天黑地——好像要把这近一个月日日的夜不能寐,要在这三万英尺的高空,给尽数补回来。
等下了飞机,一走出机场大厅,北京深秋的空气冷冽的叫人忍不住打寒战,于青大大做了几下深呼吸——虽然这个年代的北京,雾霾已经偶见初现,只不过还没形成气候以及像日后那般引起重视,要论空气质量,自然不及天更高云更阔的美帝,可是——
可是,还是双脚踏在这方熟悉而叫人眷恋的土地上,心中似乎才更有底气,身体和四肢才更加活络——
其实,也许,只是心境的不同。
当初离开的时候满心慌乱焦灼,而现在回来,心中却已似有笃定:只要他平安便好,只要他平安无事,任什么难关他们都能过的去!
身败名裂又怎样,千金散去又怎样?小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二代,既没有像那个人渣叶兆明那样恃强凌弱,也没有利用父母的职位之便给自己谋什么私利——他的大学是靠自己的本事一分分自己考来的,他在校赚的外快也全是凭自己的一技之长一分分赚来的,只有石颖买给他们的那栋房子……
房子她可以变卖,钱全部上缴,包括那张瑞士银行金卡里的钱——她一分钱都不要!
只要他平安回来。
他们有房子,虽然小,还有学业要完成,还要一起做好多好多事。
亲人的过错,影响只会是一时的,她和小池,还有大把的大好时光!
抱定这样信心的于青勇气倍增,一扫之前的形容枯槁,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一落地就饿的肚子咕咕叫,被许友松带去机场的餐厅吃牛肉面。
结果她嫌弃:“机场的餐厅太宰人了!一碗牛肉面要60元!!不要!我还能忍忍!等咱们到了市区,去吃炒肝!”
结果,真打车直到市区炒肝店,小桌旁边堆着行李箱,于青一连埋头吃了三大碗!
撒了N多胡椒面,自己包圆了3块钱的油条!
这个年代,3块钱的油条!那可是一大堆啊!
骇的坐的对面的许友松一头汗:“我说,于大青,咱悠着点。虽说祖国的饭是好吃,但也不能这么个吃法……”
于青头也不抬,嘴里咬着浸透了炒肝汤汁的油条嚼的满嘴喷香:“班长,你不知道,在美帝这些天,我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吃了些啥!!!吃啥都跟嚼蜡似的!没滋味!!!这一回北京,我才觉得自己算是终于活过来了!况且——”
她终于肯百忙中抬头一顾,眼睛弯弯的,褐色的眸子兴冲冲的,“你都说我瘦的像饿死鬼了,我可得好生补补,把自己养回来!否则等小池回来了,都认不出我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心眼最小了,我有点啥事他都叽叽歪歪的跟个娘们似的,要是看见我脸上没二两肉,说不定要哭鼻子的。”
说完,她又埋头捧碗奋战去了——
她没有见到对方张了张嘴,似笑,却神色间一瞬间的悲悯满溢。
于青返回学校,第一时间就是赶紧去找导师报到——补课,她缺了整整一个月的课,也就是导师是带久了她,又体谅她的处境,一切都好说话。
只是这课业和论文,可是实打实的如泰山压身!于青天天介泡图书馆,翻资料,找老大借笔记摘抄,忙的四脚朝天,然后时刻还得敦促许友松,天天跟他打探,小池和石颖可有什么新消息——
嗯,许友松住在望京地段,离H大的距离,开车不算远,十来分钟。
于青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北京买的房子,是既不好奇也没闲心来问,她目前只关心一件事,日日不下三遍的给他电话——她不知道石颖和小池被羁押在什么地方,但她身为法官的女儿,也知道一点,像石颖这种贪腐犯案,在未正式开庭审理之前,都会有一个极其漫长的秘密审查阶段。
这个阶段长的可达数年之久,短的也要有小年数时间。
因为,人,不可能是一座孤岛。
国内官场的千丝万缕,可要比那盘丝洞里蜘蛛精结的大网更复杂也更环环相扣多了——任其牵一发,都可能动全身。
而正因为了解这种国情,也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她才能耐得住性子,过自己的日子,同时,等他回来。
只不过许友松并没有带来多少新鲜资讯,只是日复一日的安抚:“于青,你也知道,这种事,未经公开前全都属于国家机密,甚至是高级机密。你只要再耐心等等,总会有消息的。”
“我……”她还抱有乞望,“他被关在什么地方?省城?还是北京?还是别的地方?班长……你能不能托托人,找找关系,让我能去看他一眼?就一次也好啊……花多少钱都行!”
“不能,于青。战庆国也是省级领导了,这种级别的干部一旦犯案,你懂的,牵扯的人事太多了。”
“……”
她能说什么呢,能做的,也唯有继续等待了。
这天,于青为了写论文,在互联网上查找资料。
到底心绪不宁,鼠标点的漫无目的,不知道点到了什么,突然弹出来一个时政要闻小窗口。
于青本是最讨厌这种弹幕,鼠标移上去正要关闭,却被窗口上一张照片僵住了手脚——好像是……石颖的照片。
现揉了把眼睛,凑去笔记本屏幕,真的,那照片虽然模糊,就是一张一寸的证件照,可照片中人,她不会认错,的确是石颖!!
照片旁边是一行新闻小标题:高官落马自杀,命丧异国他乡。
一时间,于青浑身的血呼啦都涌上了头顶!
手心里的汗滑腻的几要握不住鼠标,她只觉得自己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牙齿在口腔里咯咯打战。
现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她才终于抚上了鼠标,把这条新闻点击了进去。
新闻很短,照片也只有石颖那张一寸证件照:据悉,某省副厅级干部石某,利用权力收受贿赂、实施贪腐,转移大量资金出境,事件败露后畏罪潜逃美国,后因精神问题跳楼身亡。经美警方初步认定,死者生前曾患有重度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