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继正要付出行动,却不料被人抢了个先。
莫宋罗夫妇与两个儿子儿媳以及孙子一家人嚎哭着出来,人群中,还有江夫子小桃王平之的身影。
哭灵,是一种习俗,是亲人对死去的亲人的一种哀悼,有人真哭,有人假哭,但一定要哭。
莫家人与小桃夫妇还有江夫子,他们对妙音的感情不搀一丝的假,自然是真哭,伤心难过不舍之情溢于颜表,悲伤得令人无法不动容,百官之中有受了妙音恩惠的官员也忍不住开始抹泪.
齐鸿轩早已呆如木鸡,眼睛和耳朵似乎再也看不见听不到,木然灰败,仿佛灵魂和心皆被掏空,只剩一副躯壳木然而立。
而齐夫人也始终在抹着眼泪,凭心而论,妙音是她非常喜欢的孩子,若当初她没有反对轩儿和妙音在一起,或许今日的惨况便不会发生,轩儿也不会始终不开心,如今妙音的死无疑是对轩儿极大的打击。
白大人和夫人在悲痛这余,也在人群中找着自己的儿子,却并未瞧见儿子那高大的身影,问及护卫,才知白文昊已经昏迷多日。
白文昊此时的状态,就像当初被妙音悔婚时一模一样,只可惜,当初有妙音能唤醒他,如今这世上,再无莫妙音。
由皇帝亲自扶灵入京都,并欲在宫内大设灵堂,却遭到了白大人和白文远的反对,他们一至认为,妙音身为白家的媳妇,灵堂应当设在白府,也当葬入白氏祖陵。
元卫风并没有力争,因他明白,这也是妙音所希望的,他回宫后,立即颁下旨意:莫氏有女莫妙音,宽仁孝慈,温恭淑慎,追封其为定国公主,赐妙手医圣称号。
原本李成继还想上白府交涉,要求将妙音的灵堂设在李府,毕竟他是妙音的亲爹,既然成器的女儿已经死了,他怎么也要在百官乃至整个京都百姓面前利用这次机会,刷一次存在感。
结果人刚到白府,还没来得及开口,皇上的旨意便下来了,直言莫氏有女莫妙音,直接将他李成继排除在外,他还怎么再开口?
白府设下灵堂,停灵七日。
七日间,白大人夫妇几乎将整个京都城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却没有一个人能将白文昊救醒。
第六日,江夫子不请自来,他原来便与白大人有着深厚的私交,白大人急昏了头,竟然将这位现成的名大夫给忘记了。
“你来了就好,妙音是你的弟子,她的本事都是你教的,上回文昊也这般昏迷过,就是妙音扎了几针让他醒来的,你一定也可以救醒文昊。”白大人拉着江夫子便要走。
江夫子摇头:“你有所不知,妙音这孩子虽然是我的弟子,可她的本事,却并非全都是我教授,早在当初她还是黄毛小丫头时,她的医术便已经超过了我,令公子的病,我并没有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当初在江都时,他和妙音曾讨论过一例病症,便是针对这种在精神上深受打击而重度昏迷的人,妙音说,他们只是睡着了,活在自己的梦境中,不想醒来面对现实,这是一种逃避的精神病症,也可以说是心病。
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可有时候,心药也未必管用,只能动用一些极端的手段,例如施针刺激其脑周八大要穴,虽然有些危险,但只要下针精准,便能收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夫子的针法自然不差,对此他还是有些把握的,只是最终能不能让白文昊醒来,也要看白文昊自己的意愿。
摒退众人,江夫人坐于床前,看着昏迷中的白文昊,叹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也知道你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便不能装做什么也没发生,只躲藏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面对,你要记住,没有了妙音,你还有你的家人,还有挂念着你的父母和胞弟,他们已经失去了儿媳,难道还要让他们再失去你这个儿子吗?”
“孩子,就算不为父母着想,你难道不想再送妙音最后一程吗?后天妙音便要起灵离开京都,入葬白氏祖陵,你难道不想亲自送她吗?”
“孩子,如果你想再送她最后一程,你就醒来,努力的醒来,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江夫子叹息着摇头,擦去眼角的湿润,取出针袋开始施针,便用了当初和妙音在白鹿学院时所讨论过的针法,脑周八大要穴,四穴阳,四穴阴,以不同的力道刺入八穴,以达到刺激脑神经激发病体生命机能,激醒脑中意识清醒,以达到唤醒深度昏迷症状的病患。
当最后一根银针自白文昊脑周穴中拔出时,他的双眼蓦然睁开,直勾勾的看着帐顶的金线钩花。
这里是他白府的住处,金线钩花的帷帐是母亲亲手为他挂上的,而小白府中的帷帐,是妙音喜欢的素色纱帐。
妙音,妙音——
“孩子,你醒啦!”
他缓缓转头,眼神迷茫的看着江夫子,这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夫子,你告诉我,我只是做了一场梦,妙音没死对不对?她没死对不对?”
江夫子的眼眶再度湿润,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哽咽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
原来不是梦,那可怕的一切,都不是梦。
白文昊醒了,他身穿红衣,骑着高头骏马,将丧仪改成喜仪,以迎亲的仪仗将莫妙音的灵柩迎入白氏祖陵,而他自己则在妙音的墓旁搭建了一座木屋,就此定居于木屋,为妙音守陵。
他在木屋后种了一园子的蔬菜,又搭了一个屋棚养鸡鸭,每日端着饭碗坐在墓碑前与妙音边说话边吃饭,风雨无阻。
三年后
元国东域汗阳城。
汗阳城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城镇,此地环山靠水,风景十分优美,却因地理环境太过特殊,导致大路不通,水路不畅,阻断了许多商人想要前来行商的打算,山好水好,出产的东西再好,没有好路运出去,说什么也是白搭。
正因如此,无论别的城镇经济发展得如何快速,汗阳城却依然一成不变的贫穷。
“洛大夫,你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行医?怎么也比在这汗阳城好啊,我们大家连诊费都付不起。”
戴着面纱的女子轻笑摇头:“我习惯了这里,再说你们大家都需要我,我又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一位年愈中旬的妇人挤上前,朝着那面纱女子道:“洛大夫,你模样生得这般好,为何总蒙着面纱?”
女子但笑不语,手下不停的写着药方。
那妇人哦了一声,又道:“一定是你哥洛生让你戴面纱的吧?那小子也真是的,我前日去给他说亲让他给赶了出来,今日去找他给你说亲也让他给赶了出来,他自己不想娶媳妇,难不成还不想让你这个妹妹嫁人吗?”
女子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那妇人,淡笑道:“我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顾婶你就别操心了。”
那妇人一听,立马便不依了,拍着胸膛道:“那可不行,我顾婶可是镇上的第一媒婆,身为第一媒婆,怎么能容忍身边有你们这样条件绝佳却未成家的人存在,这是对我媒婆这个职业的侮辱,不行,一定是你哥瞧上不上我给你介绍的相公,我这就去再找些好的。”顾婶接过药方转身便走,风风火火的犹如一团夏风。
“顾婶子说的是啊,你们兄妹二人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成亲了,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一位老伯凑声道。
另一位与老伯相熟的老头笑道:“我看你们就是瞎操心,自从三年前他们来到这个镇上,我一眼便看出他们兄妹二人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些事,他们心中怕是早就有数了,哪还轮得上咱们来操心,我看呐,他们住在这镇上的日子,也是有数的,你还真当人家兄妹两要一辈子都留在这穷山沟么?”
那老伯一听,也觉有理,又转头看向面纱女子,道:“洛大夫,你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一点也不记得?”
她耸肩,缓缓摇头:“不记得了,不过也无所谓,有时候忘记也是一种福,或许以前都是不好的记忆呢?”
“说来也怪,你既然连以前的事都忘了,可为何还能行医呢?”另一位老伯对她失忆的事提出了质疑。
她亦是一脸纳闷,摊手道:“我也想知道原因,我哥说我的医术其实真的很好,现在能记起的,不过一些皮毛罢了,那些曾经我用过的精妙医术,我现在也是半点也记不得。”
“这可真是怪事呢,听说过失魂失魄,这失忆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老伯显然对她说的话半信半疑。
她也不计较,信与不信都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颜儿。”高大英俊的洛生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声音虽柔,可看着两位老伯的眼神却是不善的。
两位老伯见状,知道自己说了洛生不喜欢听的话,赶忙干笑着离开医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