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收完徒弟之后,就先回了老家。王洪生教授也正式拜入高源门下。对这个大教授,高源还是很佩服的。能这么放下身段的人,确实不多。
当走下火车的那一刻,高源看着县城的面貌,不禁有些唏嘘。广州一行,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梦中。南方大城市的包容和发展,确实不是他们这样的小县城能比的。
走在县城的路上,看着人来人往。高源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些年经历的种种,最后也只能喟然一叹。
走着走着,高源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中医院的门口。高源望着县中医院的大门,看着这个他一手创建的中医院,一时间怔住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这里了。
这个医院虽然是他创建的,可惜遗憾的是并没有走向他所期望的方向。离开的这几年,高源不知道这个医院变成了什么样子。有心想走进去再看看,可到了门口,高源却又踌躇了。
“哎,里面怎么停了一辆警车?”
高源听到旁边人的谈话,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见里面真的停了一辆警车,而且还亮着警灯。警车旁边站着不少正在窃窃私语的医护人员。
正当高源疑惑的时候,就见几个便衣警察把一个戴着手铐的人从楼上带了下来。高源定睛一看,随后便是浑身一震。
是严旬!
高源快速上前几步,看的也更真切了,真的是严旬!
高源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严旬此刻狼狈极了,慌张地如同被老鹰抓住的兔子一样,衣服凌乱,头上全是水渍。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冤枉人,我要告你们!”严旬惊慌地大声喊着,虽然声音很大,却丝毫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慌张。
几个警察不为所动。
“小旬……”高源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极了。
正在拼命挣扎的严旬看向了这个方向,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衣服陈旧的清瘦老人。顿时,严旬腿软了,他绷不住了,眼泪扑簌簌掉下,对着旁边警察道:“带……带我进车。”
几个警察也看了一眼老人,而后就把严旬带上了车。
高源紧紧地看着警车,可警车并没有半点留恋,响着警笛,开出去了。
带进警车的严旬始终低着头,不敢再抬起来。高源最终也没有再跟他对视一眼的机会。
警车走后,高源木然在原地站了好久。
“老院长。”
“老院长?”
中医院里的几个老人来到了高源身边,关切地看着高源。
白发苍苍的李润玉也拄着拐过来了,见了高源,他也只余下深深叹息。
“我没事。”高源看着他们,挤了挤笑容,说:“我只是路过,我要回去了。”
“老院长,老院长……”众人都围了过来。
可高源却转过身,慢慢地往外走,不曾回头看一眼。到了车站,买了去张庄的汽车票。上车之后,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发车之后,他把脑袋抵在车窗上。道路很破,汽车颠的很厉害,随着汽车颠簸,高源的脑袋一次次磕在窗户玻璃上。
……
严旬坐牢了。
县医院的乔正被免除了公职。
钱陆华的小舅子也被抓了。
……高源回到了自己村子。
“高爷爷回来了。”
“高爷爷。”
高源跟这些年轻人点头打招呼,问他们:“干嘛去啊?”
“去种药材。”
“好,去吧,去吧。”高源对着他们挥挥手,然后就去卫生室找杨德贵,却得知杨德贵也上山种药材去了。无奈之下,高源只能跟着上山。
“找我干嘛?”杨德贵一如既往地欠揍。
高源对他道:“欣赏你种地的风采。”
杨德贵对高源翻了个白眼,他说:“我们这些泥腿子跟你这样的大专家没法比,不种地吃啥,吃屎啊?”
高源无语了,又问:“药材收益怎么样?”
杨德贵道:“总比种菜种番薯强,好歹是个经济收入。这片土地是我家老爷子临终前嘱托出去的,这几年承包出去搞中药材种植,给村集体带来了不少收入,村里人也能靠着种药材赚钱。”
高源点点头,又看山下的田地,他问:“那些地也种了吗?”
杨德贵没好气道:“农村人没什么见识,更没什么规划,见种药材能赚钱,一窝蜂全涌上去了,自己家的土地也种上了。可他们又不好好种,还放化肥打农药,好赖全不管,品质就没保证了,关键是销路都不提前找好,你看看,好多药材挖回来就在家里堆着。”
高源也很无奈。
杨德贵一边挖地一边说:“不过我老子临终前的想法还是很有道理,搞集体经济,让懂经营的人去承包,给大家做好示范,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路子。”
高源对他道:“你是因为承包人是你儿子才这么说的吧?”
杨德贵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怎么,儿子优秀还不让夸了,我儿子带着全村人致富,我做老子的也光荣。”
高源摇了摇头。
这时候有个中年人跑了过来,老远就喊:“高伯伯,高伯伯。”
高源看了一眼,而后对杨德贵:“你宝贝儿子来了。”
杨德贵儿子跑过来,满脸堆笑,习惯性地掏烟:“高伯伯,抽……”
杨德贵劈头盖脸就骂:“抽什么抽,你高伯伯从不抽烟,你也少抽点,肺都熏黑了。”
杨德贵儿子一脸悻悻。
杨德贵又骂他:“撒欢跑过来干嘛,吃了蜜蜂屎了?给村里人药材销路找好了吗?一点屁事都做不好,乐颠颠干什么,发神经啊?”
杨德贵儿子叫屈道:“爸,他们销路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们种的!再说了,他们的东西又不好,你让我怎么卖?”
杨德贵举起手就想打:“让你干点事,叽叽歪歪那么多干什么,这里哪个不是你的乡里乡亲?你当初是说好要带乡亲们致富,才让你承包这么多土地的!你现在想撒手不管?”
“我没有,我这不是找高伯伯问办法嘛。”杨德贵儿子看向了高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