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太后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整治姝容华,偏偏时机不对,现在却成了皇上和端慧太后之间的交锋,众人唯恐遭受无妄之灾,无不低眉顺眼的垂首,安安分分的坐立在自己的位子上,屏住呼吸,却支着耳朵听着声儿。
雍容华贵的太后端庄的坐在上首,眼神触及下方跪着的人,不时闪现过一丝冷厉。
“哦,哀家亦曾听闻先皇曾称赞过姝容华的规矩极好,可现如今,在哀家看来姝容华却是有负先皇赏识!”端慧太后一字一句的厉声道,说道怒极之处还重重的拍了桌子,沉闷的声音响在众人的耳边,倒是又使得众人的心忽的绷了一下。偏偏皇上仍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看似容易亲近,偏偏又疏离得很。
端慧太后将皇上的反应看在眼中,她最是不耐皇上拿这一副笑意对着她,令人捉摸不透。目光触及地上下跪之人,太后这才将姝容华的“罪名”一一道来。
“哀家听闻姝容华每逢承宠后都不曾给皇后请安,可有此事?”太后冷冰冰的看了姝容华一眼,又看向了她身侧坐着的皇后道:“皇后你来说。”
“承宠”一词最能拨弄到众妃嫔最脆弱的神经。可众人还来不及细想,就已听见皇后的声音。
“回母后,确有其事。可……”
太后却是一挥手,止住了皇后下面的话。皇后只得住嘴,心中对端慧太后更添了一丝恼意,毕竟太后此举若是让皇上以为这向着太后告状之人若是自己,那恐怕皇上对她心中也会多了丝不喜。
“姝容华,皇后所言可有丝毫虚假之处。”
对于她自己每逢承宠之后不曾请安之事,慕灼华自己也知道,全后宫有眼的人都知道这事她慕灼华是确确实实做下了的。
一众妃嫔也都知道:若是哪日给皇后请安若是没见到姝容华就知道姝容华必是昨日又承宠了的。原本心中还会暗暗嫉恨,甚至是在心中暗暗诅咒着。可却没想到这姝容华的报应来得是如此之快。
这样想着,众人心中对于太后生怒还有着一丝胆怯,可更多的却是对姝容华将会受到什么惩罚而满含期待。至于有皇上护着,那又如何,毕竟姝容华所做之事可是确有其事,并非其他人诬陷。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即便皇上想护着,也不能不顾宫规。
如此,贤妃是更加放松了,念及皇后那已经并不稳固的后座,和刚刚太后说得要找人帮着皇后掌管后宫之事,只觉得若是她谋划得当,那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顾明渊平静的坐在一边,脸上波澜不兴,倒是让觑着他的太后看不透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既然此言属实,那姝容华你可知罪?皇后乃一国之母,后宫之主,尔等理应恪守尊卑之分,岂容你这般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太后话里话外似乎都是为了维护皇后的尊荣才想着料理姝容华。倒是引得顾明渊淡淡的投了个眼神到皇后的身上,惹得皇后心惊不已,只觉得太后如此实在是可恶。
面对太后的指责,慕灼华却是恭谨的垂下头,做足了一副恭顺的模样,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并不那么恭顺了。
“嫔妾有情陈述,还望太后容秉。”慕灼华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嫔妾私以为嫔妾并未不守宫规。”
慕灼华这番话听在其他人耳中不过是她死到临头还嘴硬,端慧太后也深以为然,只有顾明渊看着中间跪着的慕灼华脸上的倔强,就知道她是真得有理反驳的。这倒是让他绷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更为惬意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嫔妾不过是谨遵圣旨罢了,又如何能说嫔妾不守宫规。”虽然要将两人之间的相处说出来,可慕灼华并没有一丝勉强,嘴巴微抿着,双眼正视上方,很好的将视线定在太后放在腿上的双手那里,很好的规避了待会又会有人给她安一个不守规矩的罪名。
“嫔妾感念于伺候皇上是皇上给予嫔妾天大的福分,是以嫔妾定是要事事亲力亲为,伺候好皇上。而嫔妾在承宠次日不去给皇后请安,实是皇上金口玉言,思及嫔妾身子劳累,特免了次日的请安,是以嫔妾才会谨遵圣旨,好好休息的。”
顾明渊正喝着茶呢,听着慕灼华的这一番话差一点就被呛到了。宽大的袍袖正好掩了他泛红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才又平静的将茶杯搁置于方桌上。
“哎呀,奴才的娘娘哟,您咋这么实诚呢,瞧把皇上都给惊着了。”安德子垂着头,竭力抿住嘴唇,一番话在心中暗道。
这姝容华娘娘太过实诚可不是安公公一人心中所想,原本信心满满都打算给姝容华治罪的太后闻言也不由得怔,呆愣在了原地。她是该说这姝容华太实心,还是说她太过蠢笨。
可若是真如姝容华所言,那她也没有错。皇上乃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既然是皇上嘱她好好休息,免了给皇后的请安,那姝容华依言遵旨照做这样看也并没有错。
左容华见着姝容华对着一切从来都是淡淡的不在意的样子,可三言两语间总能说道关键的地方。她从来都不敢轻视姝容华,可如今看来,她似乎是把姝容华看得太过厉害了。不止是左容华,大殿中的不少妃嫔都在重新给姝容华定位。
毕竟皇上的一句“免了今日给皇后的请安,你且好好安睡”这一类的话,凡是侍寝过的妃嫔,十个之中差不多也是有五六个得过皇上的这句话的。只是其他人却并未像姝容华今日这般死心眼,真当圣旨去遵守。要知道皇后可直接管着她们,不在面上讨好皇后,还想不想要在后宫好好过日子了。
就是贤妃如此盛宠的宠妃,得了皇上这般的关切,也只是偶尔才会依言照做,哪有人会像姝容华这般死心眼,竟是只要皇上说了免了那一日她的请安,她竟是一直认真的执行了皇上的旨意,从未“抗旨不遵”过。
慕灼华的这番解释虽让顾明渊觉得好笑,可更多的却是深觉得自家的蜜桃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宝。笑过之后,也不忘出声支援着她说道:“母后,姝容华所言确实属实,朕感念于姝容华虽身子娇弱,仍旧辛勤伺候着这才会次次免了她的请安。”
皇上的侧面佐证,再加上姝容华竭力强调着自己谨遵圣旨,这倒是让端慧太后无力再将姝容华以不守宫规,不分尊卑之名问罪了。可若是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姝容华,倒是显得她这个太后没有威势了。
经过慕灼华和顾明渊的亲密无间的配合,太后也只能先放过她了。目光温和的看着地上还在跪着的人,太后颇为慈爱的说道:“既是有了皇上的口谕,那也不怨姝容华会如此做,倒是哀家这个做母后的没有查清事实,冤枉了姝容华。皇后也是的,既是接到了皇上的口谕,那也该在刚刚一并说出来才是啊,竟是让姝容华受了委屈。快,还跪着干什么!”说完又对着姝容华身侧的宫女厉声道:“你这奴婢,还不赶紧的搀扶着你家主子起身。”
太后这般言语惹得皇后心中暗恨,可却也只能起身谢罪,道是自己处理不周,请太后恕罪。
得了太后的允许,同慕灼华一并跪着的夏青,忙起身搀着主子起身,只是跪的时间长了些,膝盖的地方又酸又痛。慕灼华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自己的膝盖,眉头微微蹙着。
慕灼华刚刚坐定,端慧太后却是又笑着冲着顾明渊说道:“皇上啊,哀家看,今日出现此等误会追根究底还是姝容华的身子太过娇弱,既然如此,还是请个太医给姝容华好好调理□子才好,姝容华调理身子这段时间,皇上还是轻易不要宣召姝容华了,免得使她的身子更加虚弱。”
端慧太后果真不愧是浸淫后宫争斗几十年的人,柔昭容在心中暗暗赞叹道。话里话外无不是为了姝容华身子着想,皇上若是真得顺着太后的意,那姝容华的身子调理到“安好”还不知道要什么到什么时候呢。
“母后所言甚是,就让陈秉正负责调理姝容华的身子吧。”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慕灼华最终安稳的从这次风波中全身而退。端慧太后虽不甘心,可也只能如此。她原本提出让太医为姝容华调理身子,到时候好在太医身上打主意。可偏偏皇上根本就没给她机会,陈秉正在太医院中虽资历颇浅,可医术高明,深受皇上信任。她是不会轻易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动作得了,这样的结果,太后只能熄了自己心中的打算。
黑夜再一次笼罩住了这一座深沉的皇宫,各宫的灯火也接连亮起。长乐殿灯火通明,内室中不时的响起女人的痛呼声。
原本给慕灼华上药是夏青的活儿,可自从皇上到来后,就接过了这事。
顾明渊一手拿着药膏,小手指轻挑起药膏,涂抹在慕灼华已经泛紫的膝盖那里,轻轻抹开,细细涂抹揉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