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庄逐言身上,楚时和归云几人的心,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燕甯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沉默了一晚上的庄逐言,说实话,她很想看看,他是怎么应对。
燕甯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她对这种女人无能为力,连怒其不争的想法都升不出来。
难道她自己永远不会反驳吗?不会为自己说话?只睁着泪眼看着男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她和母亲住在曙山别院,基本不进宫,她爹的后宫也没几个女人,所以她没见过后宫的女人是如何争宠的,而她身边的长辈,也都只有一个妻子,她也没见过深宅大院里的妻妾争斗,因此她完全不懂,云瑶这种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燕甯也有些懵了,捏着飞刀的手一顿,刀刃差点割到手心,她愣愣地盯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对于云瑶的做法,完全不能理解,简直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正厅中的众人都惊呆了,这种想要看下去,又因为气氛太过怪异,担心随时都会爆发出点什么来的心情,实在太刺激了。除了主位附近的那几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头都快垂到桌子底下去了,耳朵却全都竖了起来。
刚刚还唇枪舌剑,一触即发的气氛,只因为这一句话,就变得暧昧起来,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
这声轻叹百转千回,如涕如诉,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声音的主人极为可怜。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也异常执着,她只怔怔地看着庄逐言,好似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人,别人都不存在。
云杭低头看去,只见云瑶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保养得漂亮纤长的指甲狠狠地戳进肉里,云杭瞬间疼得满头冒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只听到那万分熟悉的嗓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任由她这样欺负我吗?”
云杭的心再一次剧烈地跳了起来,既然庄逐言不想让他们好过,那么他也不能让他好过,云杭气急败坏地看向庄逐言,正想要揭穿他假“楼曦”身份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痛。
庄逐言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为了破坏三皇子的计划吗?他知道三皇子的谋划?
云杭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开了,正在他慌乱无措时忽然想到这个女人是跟着庄逐言一起来了,难道她是庄逐言的人?
云杭连忙看向齐沪和苏之函,本以为会看到两张震怒地脸,没想到齐沪只是盯着燕甯的飞刀,若有所思,苏之函则是沉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而东道主刘大人微低着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坐在一旁,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这个危险的女人!
“你、你想干什么?!”云杭的确傻了,这女子言辞犀利便罢了,居然敢当着侯爷和都尉的面,拿出此等危险的兵器!
夏冰儿轻轻捂着嘴,以免自己笑出声,甯姐姐太坏了,那个男子哪里是恼羞成怒,他都快吓傻了好吗?!
云杭惊恐的样子彻底取悦了燕甯,她眼中恶劣的笑容更盛,“云郡王这是恼羞成怒吗?奉劝你一句,我是江湖人,山野女子,不仅牙尖嘴利,手还不太稳。”
云杭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下一刻,却蓦地瞪大眼睛,因为对面一身红衣,笑得张扬肆意的女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飞刀在手上把玩。那森白的刀刃,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隔得这么远,云杭都能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
磕磕巴巴地低呵实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这外强中干的样子让燕甯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垂下眸,不再紧盯着云杭。
云杭脑子乱糟糟的,却又不甘心露出怯意,不得不强做镇定,叫道:“你、你、岂有此理!”
比这股气势影响的,还有云杭,看着对面与他冷冷对视的眼睛,他的手居然不自觉的抖了起来,明明只是女人而已,为什么只是这样与她对视,他竟控制不住心慌和惧意,她甚至都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
就连苏之函都诧异地看了燕甯一眼,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似乎在这女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和难以言明的霸气,江湖中人,身上带着杀气不难理解但是那股让人无法招架的霸气从何而来,对方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而已,这实在太古怪了。
燕甯的嗓音一向略微低沉,当她一字一顿,冷冷地说出“诛九族”三个字的时候,与云杭同属九族之内的楚时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燕甯气极反笑,一脸嘲讽地看着不知是恼还是惧,脸涨得通红的云杭,寒声说道:“以下犯上?身为穹岳子民,能被我尊为‘上’者,只有穹帝陛下,尔等小国,蛮夷之地,也敢在穹岳的国土上,妄自尊‘上’,你这罪不止当诛,还当诛、九、族!”
果然,在座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连云瑶都惊得忘了掉眼泪。
云杭一句话说完,知道燕甯身份的楚时几人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一直知道云家这位独子目光短浅,心无城府,但是不知道,他居然蠢成这样!不知道燕甯的身份对她喊出“当诛”两个字已经够蠢了,居然还敢用“以下犯上”四个字,先不说谁是“下”了,他一个小国郡王,居然敢称“上”,活腻味了吗?
心里越急便越是慌乱,云杭瞪着燕甯,未经思索地话脱口而出:“一派胡言,西瑜与穹岳两国邦交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懂的!山野女子果然牙尖嘴利,像你这等以下犯上之辈,罪当诛!”
苏之函的神色越发森冷,云杭心中大乱,看向燕甯的目光就像淬了剧毒般,恨不得立刻要了她的命!
苏之函脸色也暗了下来,即使一切事出有因,但毕竟是他带着两人前往焕阳城,若有人抓住这点不放,他肯定要受牵连。
与云杭只是宣泄怒意不同,燕甯说出的话,虽然带着笑意,但话中的意思,却是“要命”的。单单是“罔顾法度,私自入境”就不是云杭兄妹两人承担得起的,即使是西瑜,也承受不起。
燕甯把“放肆”二字说得很慢,如果言语可以化作实质,那么云杭的脸,此刻已经被啪啪打肿了。刚刚呵斥出去的两个字,瞬息之间,又被人砸了回来。
燕甯轻笑一声,回道:“这么说,其实两位客人是还未得到准许就进入穹岳了,云郡王罔顾穹岳法度,私自入境,‘放、肆’二字,只怕更适合你吧。”
原本她也没打算为难他们,谁知云杭居然自己打上门来,既然如此,她便不客气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不饶人!
燕甯并不清楚朝堂之事,她一开始不知道云杭和云瑶两人进入穹岳,是否递交过文书,但是从云杭透露出要将云瑶献给穹帝的意思之后,她就肯定,两人绝对没有递交过文书,就算递交了,也不可能获得朝廷的准许。
苏之函身为军人,一向喜欢行事利落,冷静果敢的人,他对燕甯自然也是欣赏的,但燕甯的问题却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冷声回道:“文书还在我身上,到了焕阳城后,本将自会将其呈报朝廷。”
齐沪看向燕甯的目光渐渐忌惮起来,想到之前楼曦对她的态度,心中已然认定,这女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那么她是谁呢?
齐沪微微眯眼,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女子句句都是问句,然句句都问到了点子上,可见,她对朝堂之事,知道的可不少。他隐隐觉得,女子在织一张网,正在将云杭云瑶一点点网进去。
“那么西瑜来的两位客人是递交过文书,并获得我朝准许前来觐见穹帝了?”燕甯的声音依旧平稳,问话却明显越发犀利了。
苏之函终于正眼看向燕甯,这女子有点意思,被人呵斥了一句,居然没有直接变脸,声音不紧不慢,神色平静,若不是发现了她黑眸中冷厉的寒光,还真的让人误以为她好脾气呢,苏之函眼中有了几分兴味,笑道:“自然是不行。”
“非附属国的别国皇族、使臣可以随便进入穹岳吗?”
六国虽然皆臣服于穹岳,但是穹岳却从未承认任何一个国家为附属国,就连皓月连番送来归顺书,穹帝也未曾答应,更别说西瑜这等偏远冷僻的小国了。
苏之函剑眉微挑,回道:“确实不是。”
“据我所知,西瑜并非穹岳的附属国吧?”燕甯声音平稳,神色冷静,反倒是云杭因为她的话,脸色微变。
苏之函心中只有美酒,从未关注过几人的闲话,此刻忽然被点名,他下意识地抬头,“嗯?”
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未带一丝怒意,但那微沉的语调,却让人听得心中莫名发寒。燕甯看着的人是云杭,叫的却是苏之函。
“苏都尉。”
楚时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燕甯缓缓转过头,看向云杭,脸上喜怒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