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我口吻坚定的说:“你松手,我来骑马。抱紧我,可别让自己掉下去了!”他眼神惊疑,我顾不得再说,直接从他手中抢过缰绳,一面朝前方喜悦的大喊:“快看,你的亲兵来了!”
闻得此言,耶律广机和他的手下双双面色大惊,一起转首望去。我暗笑一声,提起缰绳,掉头就跑。兀术哭笑不得,抱紧了我道:“你这丫头,我堂堂都元帅,怎能选择逃跑?”
我“嘁”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十六计走——”
兀术截道:“我的名声,可就此被你败坏了!”说完无奈一笑,紧跟着又哼了一声。我蹙眉道:“你别再说话了,牵引了伤口,只怕血马上就流完了。”兀术轻嗤一声,“有你这么对待伤者的吗?乌鸦嘴。”
我不合时宜的大笑,旋即又紧张起来,生怕这山林中还有其他契丹人。若是再被我们给遇上了,我俩可就彻底逃不掉了。
兀术听完我的忧虑,淡淡笑道:“别怕,之前我派人查过,这儿的契丹人并不多,方才那些,应该便是全部了。”
我“噢”了一声,又闻得他低低笑说:“便是有,我也认了。大不了,咱俩就在这儿做一对阴间鸳鸯。”我朝天翻了白眼,这人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开玩笑。
继续跑了会儿,身后并无人追来。我稍一放松,问道:“你既然掌握了这里的情况,为何不早点出兵剿灭。而且,方才怎么只带了一点点人马过来,如果多带些人马。岂会如此狼狈。”
兀术脸上已生出些许汗珠,我暗道不好。他此刻身受重伤,我应该晚点再询问的。
却见山路豁然开朗,一座朴素的农家小院出现在稀疏的林间。我心头登时一喜,有了人家,至少能先给兀术止血,做些简单的包扎。毕竟一时半会,医官无法出现。
见兀术没有反对,我便直接骑马进了小院,心里一面祈祷着不要吓到主人。
然而,院内却空无一人。只是墙角的农具。院中的磨盘。表明了这里住着人家,并不是一座荒废的宅子。
扶兀术下马时,他脸色苍白渗人。脚一沾地,整个人便压在了我身上。我吃力的搀着他进屋,心想这户人家怎么回事。院门大开也就罢了,连屋门也不锁,只半掩着。难道这里世风良好,从未出过盗窃之事吗?
我一面打量,一面小声道:“有人吗?没有人我就进来了。”说罢又加了句:“多有打扰,请原谅。”听到这里,兀术笑了一声,我把他安置在炕上,嗔怪道:“笑什么?你不疼吗?”
他未答。闭着眼靠在炕头。我看着满身是血的他,一时又慌乱起来,平复了几秒之后,暗示自己要镇静。颜歌宛呐颜歌宛,考验你的时候到了,是拖油瓶还是女强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深吸一气,开始在各个屋里搜寻。第一次闯进陌生人的家里,还这样翻箱倒柜,着实有种偷窃的感觉。好在最后找到了急需的软布,以及一瓶陌生的药粉。我看屋子里挂了许多兽皮,想必这家的男人常外出打猎,遂备有这些处理伤口的物品。
我把装着药粉的小罐拿给兀术,他低头闻了闻,道:“这是金鎗药,可以用。”
还未动手,兀术睁眼道:“你轻点,别弄疼我了。”
我“咦”了一声,随即抿嘴而笑,这男人们都是一个样啊。
兀术道:“先处理胳膊,腿上的箭伤不算重。”我点点头,那个躲在草丛里的契丹人,箭法算不得好,想必射箭时心里十分紧张,没有什么力道,伤口很浅。但胳膊上的刀伤,颇有些深入,衣服也和伤口黏在了一起。我一边扯,一边暗自呼气,生怕听见他“哇哇”的呼痛声。
尽管我晓得他不可能叫出声。
小半个时辰过去。
兀术呵呵笑道:“你还挺有一手啊。”我拿着软布,在他胳膊上绕圈圈,“如今都这么大了,又跟你在军营混了这么久,若是什么都不会,岂不让你给笑话死了。”
他却不作声了,我疑惑抬头,不禁吓了一跳,脱口道:“怎么这样看着我?”本以为会在他脸上看见感激赞赏的神色,却不想他黑眸深黯,竟燃着熊熊怒火。
我又问了一声,他目光下移,定格在胳膊上。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原来不经意中,我把软布打成了蝴蝶结。
“吁……”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勒马声。我和兀术对视一眼,想必是主人回来了,我们要如何解释呢。踌躇起身,我酝酿了一番,却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将军难得过来,怎能不进屋和齐某喝上一杯?”
“裕民兄客气了,即是如此说了,鹏举今日可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哈哈哈!将军请!”
“哐当!”我手中的药罐摔落在地上,双腿发软,冷汗连连……
将军……鹏举……
鹏举!这不是岳飞的字吗!
兀术见我脸色煞白,摇了摇我胳膊,疑惑发问:“怎么?”我微微发颤,看他这样,想必没注意听那“将军”二字。这座隐匿在山林中的小院,居然能和岳飞扯上联系。听方才那段对话,岳飞显然是客,主人是一个叫齐裕民的男人。而前阵子,岳飞率军从湖北出发,攻入了河南中部,据说此时身在岳家军大本营郾城,又怎么会出现在被金军占领的汴京城郊?他不怕被金军发现?
震惊之余,我心里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委屈。激动的是,穿越到十二世纪,我可以见到这位在中国历史上流芳千古的精国英雄。委屈的是,此时此刻,我身边还多了个与岳飞敌对的女真人!
我果真是众多穿越者中最纠结最坑爹的一位啊!
估计岳飞和齐裕民很快就可以察觉出屋里有人。因为我们的马,还在院中拴着。
我准备出屋,抛开其他不说,私闯民宅,怎么说也要主动先道歉。兀术拉着我说:“待会我的人上山了,好好赏他们便是了。”我很恼火的瞪了他一眼,心想他现在还没意识到危险,若他得知岳飞此刻与他只有一墙之隔,还能这般轻松?
方走出一步,我即刻停住了。这样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兀术可能就……
可是……眼角的余光中,屋子后门半掩着。我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从后门走,但这座宅子建的太玄乎了。后门一开,便是一极其陡峭的石坡,正常人姑且很难行走,何况我还带了个腿脚不便的伤者。
兀术见我苦着脸,欲出声,我急忙掩住他的口。心一狠,把兀术从炕上拽了起来,朝着后门大步走去,“闭嘴,什么都别问,跟着我。”兀术不明就里,很想开口发问,却被我少见的凌厉眼神给拦住。
搀着兀术小心翼翼的踏上陡坡,额上生出了不少汗珠。我的脸色很难看,兀术识趣的没有说话,虽然他满脸都是疑惑,还夹着些许恼怒。不过我想他心里大概也明白,这座宅子的主人,不是个柔弱书生,而是个打猎功夫一流的壮男。兀术此时一身女真人装扮,若这个主人对女真人极度仇视,难保不会趁着兀术受伤,再补上一刀,顺便把我也杀了……
“哎呀!”兀术及时搂住我,嘘叹道:“丫头,你小心点。”我后怕的点点头,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走出数十步后,兀术做痛心疾首状,喟然长叹一声:“想我堂堂大金国都元帅,竟要——”我没好气的打断他:“行了行了,我以后绝对不说去。”心想我才郁闷呢,那宅子里的人可是岳飞啊。我为了救你失去了一睹英雄风采的机会,我还没仰天痛哭,你起个什么劲儿。
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下石坡,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太紧张,太惊险了。我回头望去,真不敢相信上面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其实暗想一下,虽然表面姿势上,是我搀扶着兀术。可实际上,却是他紧搂着我的腰,行至艰难路段时,我整个人几乎悬空,被他夹在臂膀下,给提了起来。
关键时刻,我到底还是一个拖油瓶啊。
兀术脸上也布满了汗珠,但他多半是因为伤口太痛。我起身,给他擦了擦汗珠,不放心的说:“快走吧,这会子他们可能发觉屋里来过其他人,说不定马上就追出来了。”
然而话音方落,身后已传来一声大喊:“什么人!快给老子站住!”
我“呀”了一声,抓住兀术的手,急道:“快走!”他却始终不肯挪动脚步,整张脸迅速冷掉,目光如同一张大网,罩住了站在坡顶的两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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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提到岳飞,必然会出现“金兀术”这个人名。在高中人教版历史书上也会提到兀术和岳飞的较量。然而因为受正统思想影响,许多戏文中,常常会贬低兀术,夸大岳飞的功绩。。我只想说,对待历史须有种客观公正的心态,兀术是女真族历史上同时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一位著名将军。他与岳飞一样,都是本民族的伟大英雄。。所以在《帝王歌》,我想安排一场他俩相遇的情节,英雄逢英雄。。我喜欢这样的场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