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美芹造作摔试验过后,又开始不放心。见银汉就越发盯着一举一动,眼神中透着歧视和憎恨。银汉蒸上馒头,到电视跟前找彩娟,彩娟正抠指甲盖。银汉说:“都什么时候了,不慌着弄菜。”彩娟说:“我看厨房里转悠不开。”银汉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要不你说什么。”转身就出去。彩娟跟过来撒娇说:“让我玩会呗,你做,我光等着吃。”银汉看她一脸皱纹的消瘦样子,又家事应该谨慎的原则,说:“好。”彩娟开心了,嬉笑着看电视吃花生。做好菜,银汉一一端进当门屋说:“吃饭了。”扈美芹高声咋呼:“吃饭喽!那时候老头子在家,他刚炒好菜,我说吃饭喽,他狠吵我:还高兴的你喔!我就是高兴,我现在就是高兴了!”银汉往外就走,关大门回家了。晓风晚上来,对银汉说:“中午你走了,我妈很生气。”“告诉你妈,我明天不去了。扈三娘盯着我,老生气不能过。”
次日上午彩娟又来电话:“你今天做饭去吧,我中午不一定回来。”银汉虽烦恼,也没好意思拒绝。做好饭熄火,银汉对晓风说:“饭好了,我得走,你妈快来了。”晓风不解:“我妈来怕什么?”银汉说:“我在这个家待不住的原因,是她俩形成优势合力,我惹不起、躲不起没法过。你看聊斋上面的鬼吗,到时辰不走就倒霉。”晓风摇头:“你像田螺先生,做完饭就走。”
春节假期很短,晓风要开学了。临走拉着银汉掉泪说:“咱家这个样,你跟我妈怎么不离婚?这样过不难受吗?”银汉说:“长辈的矛盾不应波及到子女。我和你妈都没有离婚的意思,你还这样难过;如果离婚,伤害更重。我从今往后一切为了家庭,有错马上改,向你道歉。”晓风说:“你没错。虽然这个家弄成这样是我妈和我姥娘的错,但我也不想看到她俩不好过。你跟我妈算怎么回事。”“不要想那么多,你姑姑给的那个透明龙胶球,你拿到燧平玩去吧。”晓风说:“上一次我要拿,我妈死也不让,我看见就来气。”“什么时候烦了,摔它解气,那就是个解气的东西。”晓风说:“不拿,还是就近拣块砖头摔摔算了。”
晓风走后,扈美芹关了电视掉泪说:“晓风一走,汉不来了。”彩娟口气很硬地说:“不来怎么行,得让他来!”回屋就打电话:“银汉,你说隔一天来一次,今天该来。”“好吧,我这就去,什么又是我说的。”银汉捎了几个窝头,又在街上买了菜和一斤猪肉片,带着工具包前去。彩娟对美芹说:“妈你想买苹果不?出去买去呗。”美芹正看电视,笑了一声无奈说:“买呗。”饭做好了,银汉喊道:“彩娟,做好饭不端你会吃不?”彩娟忙跑出来,还是不端,先洗手,慢慢擦,然后站在那里看着银汉干。银汉把菜和馒头一样一样端到桌上,放好凳子。彩娟过来便关上窗户,银汉说:“正想晒太阳呢。”“冷,有风。”彩娟不允。银汉拿了空盘,盛上饭菜到门口去吃,晒着太阳坐高凳子。美芹做的黄豆剩了好几天,让银汉说:“汉吃点黄豆不?”“我带来的什么都有。”银汉不再绻卧小桌前坐小马扎;吃的饭都是自己带来的,不沾她们。饭毕,彩娟对银汉说:“晓风昨天给你打电话了不?他统考考了八百多分你知道不?晓风买了一箱奶喝,你知道不?嗯?给你说话呢。”“没事你刷碗去吧。”银汉摘了套袖和围裙,装工具包里就走。
彩娟第二天中午又去看银汉,见他根本不看自己,恼羞成怒,忙打量屋里有什么异常,拿住他的错才好说话。见他去午睡,也跟着钻进被窝。银汉翻身朝里,彩娟越发不放心,只是听着他的动静。忽听银汉梦呓:“那些办法都不行,这是活的。”彩娟顿时喝道:“你还说我自私,你才自私!你口口声声说:这是我的!”银汉一下醒了,翻身说:“谁说这是我的?我说这是活的。”起床上那屋接着干活。彩娟说句没睡着就走了,银汉这才从抽屉里拿出新借的蜂疗书接着看。
彩娟下了班又进门来。见银汉正做饭,忙进屋去上网,翻看银汉和晓风的聊天记录。饭做好,银汉还是不吭声。彩娟问:“中午怎么不睡了,弄得我也没睡着。”“你睡你的。我离开,你正好安静休息不好吗。”彩娟说:“那么静我怎么睡。你在我身边不管干什么我都踏实,才睡得快。”“我闷得慌,出去透透气。”彩娟换上笑脸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发闷,下午跟晓风聊天打字太多。网虫善于聊天,你不善于聊。网虫的床和厨房都在一起,坐在马桶上,一天到晚不动地方,连拉带尿地聊个不停。”银汉大笑。彩娟不满:“刚才还说难受,这会就大笑。”
饭后银汉说:“我得出去走走,或许一会能改善。”彩娟说:“我跟你一起走。”“你去干什么,搅和得我没法锻炼,回头越来越重。”彩娟说:“我不去,我回家,咱们一路走。”一出门,正遇见申广福在门口。彩娟最喜欢跟银汉在一起的时候遇见邻居,高高兴兴打个招呼,拉着银汉往外走。刚出了家属院大门,彩娟问:“带点水不?”银汉说:“不带,拿着沉。”“带着吧,路上喝点什么的。你别跑了,我给你拿去。”彩娟殷勤说完,撒腿就飞快往回跑。银汉奇怪,跟着回来,见彩娟拿张纸把菊花茶倒出来一些,包好装兜里。看见银汉,忙亲热说:“还拿杯子不?你说拿咱就拿,你说不拿咱就不拿。不拿也行,咱走吧。”
银汉在家阅读了借来的书,明白了养蜂的套路,马上买了一箱蜜蜂放院子里。好几天没见妈妈,得去看看。换好衣服刚要走,忽然饿得发慌打晃。拿半块窝头放嘴里,提了纸提盒就走,上超市又买了鳕鱼。半个窝头不顶事,出虚汗。到了平澳家,来俏月要把门大开。银汉说:“别开门了,我得回去歇着。这是鳕鱼;这个是彩娟参加保险公司抽奖得的两条毛巾。”俏月说:“我有毛巾,不缺。不用买肉,这两天肉吃得不少了,我都够了。”银汉说:“换个口味,这个鳕鱼特别好吃,尝尝鲜。我买了一箱蜜蜂,回头你们谁得闲就上我那里蜂疗去,治疗关节炎效果不错的。”推车要走,平澳正从后面走来,喊道:“银汉怎么走呢?到家坐坐。”银汉说:“不了,回家。给你们送点鳕鱼尝尝鲜,这个鱼特别好吃。”“我们不缺吃。银汉:到家不进门,这个部队有希望。”银汉笑了:“进家吧哥,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我买了一箱蜜蜂,可以给你们治病。好了,我走了。”
银汉出来整理地,把这些天浮上地表的碱块除去。高志民也骑着电车过来问:“这是开展什么工程?”银汉笑着回应:“开荒。”蒋波路过,说:“呦,开荒到北头了。这一片南瓜,已经长得很好了。还撒种子干什么,快开发了。”蒋波的儿媳雅雯过来问:“叔叔,开荒干什么?”银汉说:“土地不整理,作物没法好好长。”关效美忙走出来,雅雯已经走过去。雅雯四岁的的小女儿诺诺走过来,见了银汉奶声奶气喊爷爷。这孩子越来越漂亮,简直像小公主:乌黑发亮的美丽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肤、合体的小衣服,快乐自然的表情让人陶醉。她很文静地站着,用喜悦而信任的眼神地看着银汉。银汉说:“好孩子真乖,诺诺四岁了,小可爱。”诺诺奶声奶气问:“干什么呢?”银汉说:“昨天活今天接着干完。”
诺诺走后,关效美对银汉说:“跟这小孩说啥,她又听不懂。”“跟孩子说话也得跟大人一样,不能糊弄。”银汉筛着土,转过身去在小园中拔草,修整瓜秧。申广福出来说:“种点东西不错,再说开发还两说着。今儿的天多闷。”银汉说:“听说连续两个晚上有雨,下雨前闷。”申广福收了晾晒好的衣服,不满地说:“下呗,咱也没法。”银汉看了他一眼,申广福忙说:“春天下点雨不错,地旱了。”凑过来做出十分高兴的样子:“你看,这里有个多余的南瓜秧子叉,我给掐下来了。”银汉说:“这个叉不用打,已经自行萎缩了。”申广福依然满脸喜色应声:“就是萎缩了。”“你看你那个贱样。”关效美哼一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