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巴一张。
冯栏打断道:“别问我三个钱是多少,我也不知道!总之这老太太在黑牢里蹲了半年,有个白脸书生模样的人开了牢门,笑呵呵说:老太太,快出来吧,你儿子派人来接你了。老太太跟着书生到牢门口,门口摆桌酒席,书生说是特意为老太太准备的,老太太狼吞虎咽,边吃边问:我儿子送钱来了?
书生说:没有,是咱给你送行,自掏腰包请你吃的,老太太,你要早点说你家有上清录雷霆都司的关系,咱们也不能把你关起来不是?你看这事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你慢点吃,别噎着,吃完就回去...咱还有个好消息要偷偷告诉你呢,阎王爷给你账上挂了五十万,等你下次来了,直接就能消费,但你这次回去可不许乱嚼舌头,就说在咱单位好吃好喝过了大半年,否则这五十万就没有了,明白不?
老太太点头,吃完饭,书生把她送到一顶轿子上,四个小鬼抬着她就走,没一阵她睡着了,再醒来就到家了。你们说这个事和福满仓他四叔的遭遇像不像?”
郭老板满头雾水:“那个都司是啥玩意?”
冯栏一指自己:“我啊,正经道士都在天上挂着职务,我就是上清录雷霆都司,类似于咱下面的股级干部吧,但雷霆是枢机部门,所以我属于部级机关里的股级干部。”
郭老板没说话,瞪大眼睛看冯栏。
冯栏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郭老板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被他的笑声感染,捂着肚子狂笑。
冯栏脸上挂不住了,赶忙解释:“这是那老太太说的,又不是我自封的,我说自己是机关的干部,是为了给你们解释...你俩笑吧,老子不说了。”
冯干部生气了。
我憋着笑问他:“别别别,你继续说,这老太太不想要那五十万个钱了?怎么回来就跟你告状?”
冯栏不想搭理我,可他又不想闹个自封机关干部的笑话,只好解释:“她那一番经历和做梦似的,即便真的到了阎王殿,下面又是单位又是挂账消费,显然与时俱进了,怎么还是古代衙门口的模样?但要说这老太太说梦话,她又不该知道我的道位神职,而且她睡了大半年,我一做添寿加禄她就醒了,所以这肯定是她摔死过去,但身子吊着命,我机缘巧合之下给她添了寿,下面才把她放回来。
但她说的那一番过程,并不是真实发生的,而是她根据自己的理解编出来的想象,因为下面的事是凡人无法理解的,所以只能拿自己理解的事情往上套,这就是经文里说的三世一切佛,一切唯心造的意思,你想它是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再具体的我就解释不清楚了,总之我给她加寿让她还阳,她的理解就是阎王爷卖我面子把她送回来,而福满仓身上有人帮福四叔多活半年,他俩的理解就是从牛头马面手下抢回福四叔的魂儿,你们能明白么?”
我说:“差不多明白,但是这个老太太为啥跟你告状,不想要那五十万了?”
冯栏冷笑一声:“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便十分傲娇的扭过头,不搭理我。
我只好又问郭老板,福满仓消失后,老黑毛就跑到那个阴魂镇,后来收拾了住过我家的老猎户?
“哪能,中间隔着五十年呢!前面不是说老黑毛打了十八罗汉,刘家堡屯的人都去老槐树给它磕头,但它谁也没管么?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事,就是最先被老黑毛扒了裤子的那个老头家的老太太,从头到尾,这老太太都觉得老黑毛是个好的,老黑毛捆了小孩的窍,在院里逮咯咯咯的事传开后,老太太拿着自家的一只老母鸡去老槐树,让老黑毛想吃鸡就告诉她,不要去村里捣蛋,惹人骂,还耽误修行...”
正所谓花言巧语皆叵测,唯有将心换彼心。
你说这老太太愚昧也好,无知也罢,总之她把老黑毛当成讲规矩的好仙家,诚心侍奉,老黑毛也尽其所能,保她家平平安安。
但老黑毛也没要她的鸡,她把母鸡放在槐树下,唠叨几句就走了,还没到家,老黑毛已经把母鸡送回她家鸡窝,她以为老黑毛不想和她来往,不再强求,直到一年后,她闺女嫁到其他村子,姑爷酒品不好,喝醉酒总打她闺女,她闺女出嫁三个月就哭着回娘家告状。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要是有几个厉害兄弟还好说,可这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还是怂瓜蛋,老太太心疼闺女,却也只能等姑爷来接时教训几句,姑爷带听不带听的嗯啊几声,领着她闺女回家。
结果老黑毛跟过去了。
回去没几天,姑爷把她闺女的腿打出淤青,转过天,姑爷跌进水沟里摔断一条腿。
刚养好伤,一次喝醉酒又打了她闺女两个嘴巴子,几天后,姑爷劈柴时剁掉自己两根手指头。
她姑爷也挺彪,两次受伤都没想到跟自己打媳妇有关,养伤期间还拿媳妇撒气,把老太太的闺女打的遍体鳞伤,结果姑爷伤刚好,出去喝顿酒,夜里就失踪了,几天后才被人发现死在山沟里,被野兽啃得只剩半拉身子。
老太闺女跑回娘家守寡,悄悄跟老太太说,她男人死前的一天夜里,她梦见一个小老头说:你别怕,我跟你男人谈,他再敢跟你动手,我就不让他回来了。
老太太觉得是老黑毛帮着她闺女出气,就又提了两只鸡,几颗圆圆去扒裤儿沟,让老黑毛如果帮了她闺女就把东西收下。
老太太回了家,东西已经摆在门口,她也摸不着头脑,但后来老黑毛就总骑着白兔子,趁夜去她家转悠,有时还溜进厨房看看她家晚上吃的啥,要是好吃就尝一尝,有时老黑毛在村里偷了鸡呀兔呀,也顺路给老太太家送点,但从不交流,放下就走。
她家也不敢说,怕村里人骂。
后来老黑毛被福满仓剁了尾巴,就跑到老太太家里,半夜将老太太推醒,让她给自己包扎。
老黑毛伤好后,收她当了瞧香的弟马,偷来三个大元宝,让她一家去南芬县买房,立起堂口,给人治病查事。
二几年,老太太去世,老黑毛也钻进深山老林。
直到五十年后的七十年代末,阴魂镇上的一户人家闹妖,家里的小孩被开膛破肚,本溪的出马堂口才传出消息,做这件事的是当年南芬县里第一大仙,老黑毛。
但老黑毛和这户人家有何仇怨,却是众说纷纭,每个堂子说法都不一样。
有人说,这户的当家是个常在山里打猎的小老头,膝下只有一个闺女,在山里碰到一只有道行的黄仙,也就是老黑毛的小儿子,小老头求黄仙给他家送个儿子,黄仙答应了,但要他把闺女嫁给自己,老头就把黄仙领回家,招了上门女婿,后来他闺女怀孕,生下个半人半黄鼠狼的怪胎,老头害了怕,这才砍死姑爷和外孙,结果没来得及跑,就被老黑毛找上门来。
也有人说,跟儿子没关系,是老头闺女貌美如花,先被黄仙看上了,不停给他家叼财运粮,老头财迷心窍把黄仙招了姑爷,成亲后,老头的胃口越来越大,黄姑爷无法满足,于是反目成仇把黄姑爷砍了
还有人说,是黄姑爷得了病,要吃老头小孩子的心尖肉,老头为了保护儿子,才把姑爷捅死。
各执一词,无一例外的就是老猎户卖女,主动招黄姑爷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