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一算和应堂发黑一样,也是被各种作品用烂的四个字,这里解释一下,所谓掐指一算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算未来,而是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所能引发的后果,做一个凶吉的判断,戴桃被灵堂挂住,若是掐指一算的结果是大凶,那她很可能一语成谶,灵堂里有什么东西,不让她走。
我也会掐指一算,必须用左手。
食指、中指、无名指各有三节,食指下节是大安,上节是留连,中指上节是速喜,下节是空亡,无名指上节是赤口,下节是小吉,算的时候按‘大留速赤小空’的顺序掐,大安是正月。
比如某日要见网友,临出门时裤裆扯烂了,这时候可以掐指一算,卜测凶吉,比如扯裤裆时间是四月初五酉时,就用左手,按照大留速赤小空的顺序掐四下,四月落在赤口上,再从赤口开始掐五下,初五落在留连上,再从留连开始掐十下,到了空亡。
空亡有不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含义,预示这一趟见面很难顺利奔现。
掐指一算就这么简单,我说的这种叫小六壬算法,更高深的还有中六壬天罡掌,妙心掌,全脑手心算,以及佛教的达摩一掌经等等,冯栏怎么算,我不清楚,反正我就会这一种,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刚和朱姐在一起时,每次约会都要掐指一算,从没被她老公捉奸在床。
冯栏不想吓到戴桃,可她非要刨根问底,只好解释,刚才的事情预示着孙老太的灵堂想把她留下。
如此一来,戴桃哪敢再留,连晚饭都不敢吃,更没心思跟孙家打招呼,我开车将他们送到县里的宾馆,他俩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不顾天色已暗,急忙往太原跑,有多远躲多远。
我回到开村,流水席已经开了,院里院外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张老汉不知怎么和冯栏搅和到一起,端着杯子跟冯栏拼酒划拳,还给他起个外号:冯大脑袋。
夜里八点多钟,吃流水席的乡亲们散去,只剩下冯栏那一桌还不尽兴,直喝到夜里十点,冯栏打个酒嗝,摇头晃脑站起来说:“哎,没意思,也不知道跟你们喝了点啥东西,就感觉像茶一样的液体不断划过我的喉咙,你们却倒下了一片片,老头你等着,我撒泡尿再回来收拾你!”
张老汉嘲笑道:“嘿,大脑袋真能吹,扶着点脑袋,别再把你的细脖子摇断喽。”
我看他走路摇摇晃晃,担心他掉茅坑里,想陪他去,冯栏却低声对我说:“给我拿点纸来,我要吐。”
要吐了还嘴硬,我也不管他,坐回外面的流水席饭桌上吃菜。
两三分钟后,我正要去给他送纸,便听冯栏的怒吼声:“谁他吗把灯弄灭了?看灯的人呢?孙老三你给老子滚出来!”
冯栏不让孙老三上桌吃饭,让他跪在灵堂里看着引魂灯。
一听灯灭,我们赶紧往里跑,就看灵堂里,摆在尸体脚下的油灯,灯芯倔强的探着头,却连个火星子都没有。
孙老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口中嚼着的馒头还往外掉渣,含糊不清的说:“这呢这呢,我吃口饭。”
冯栏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揪住领子往灵堂拖,骂道:“你还知道饿?你饿死老娘的时候考虑她没有?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盏灯都看不住...”
孙老三不敢吱声,孙老二紧张兮兮的问:“冯师傅,这灯是我娘弄灭的?她啥意思?”
灵堂里没风没响,就停了一具臭烘烘的尸体,若不是人为,只能是鬼做的。
其实鬼和人一个德行,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冯栏让孙老三守着接引灯,是用阳气给油灯续火,防止老太太吹灯,若是发现灯火摇曳,只要喊冯栏进来掐诀念咒,护住灯火,就能不停催动黄符的力量,逼老太太上路。
结果摊上孙老三这么个废物。
冯栏没有回答孙老二的白痴问题,他眯着眼,深呼吸几次,把怒火压下去,想了想还不解气,又一脚把油灯踢飞在墙上,说道:“给你们老娘拿冷水擦身子,明天去庙里买串大念珠,堵住她的七窍和气门,明天下葬吧,剩下的就看她回不回魂了,回魂再说!去,给我兑点金水,我画符用!”
画符的金水就是写毛笔字的金粉兑出的液体,说是金粉,实际是铜粉,要加胶水和白酒调和。
发生这种事,张老汉也不回家了,带着两个儿子帮忙。
孙家的女人带着口罩,打来阴凉的井水给老太太擦身体,冯栏也不避讳男女有别,抱臂在一旁冷眼旁观,等她们擦完了,便用毛笔沾朱砂,在老太太眉心,手心,脚心各画一道符,又用毛笔尖挑着一枚铜板,让孙家女人将老太太的嘴掰开,舌头揪出来。
冯栏将铜板放在舌根处,希望封口钱能压住她的遗愿,不要找回来,随后又让我们将棺材板竖起来,他用大毛笔蘸着金水,在棺材上画满镇尸符,又整夜打诀念咒,天蒙蒙亮才睡下。
为了保证顺利下葬,孙老二连夜去隔壁村请来八个抬棺金刚,我和他们睡在一间屋里,听他们讲了一晚上鬼故事,其中有个抬一家三口的事,可把我吓够呛。
第二天清早,孙老二去附近的寺庙买来念珠,塞进老太太尸体后,又到香烛铺子买陀罗经被,将尸体包裹,麻绳蘸上金水紧紧捆住,只露出脑袋。
吊唁的人陆续赶到,对那画满鬼画符的棺材指指点点,孙家不解释,等乐班来了,吹吹打打一番,家属跪在棺材旁干嚎一通,便用七根长钉将棺材钉死,开始出殡。
坟地在村口南边的荒地里,出殡队伍要先绕村一圈,抬着孙老太再看一眼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虽然孙老太的丧事有些仓促,但村里人来得及时,倒也不算冷清,几十人的送葬队伍,孝子贤孙在最前面哭天喊地,中间是乐班和二十几个调配抬棺的师傅,最后则是一长串打酱油,充门面的村里人。
就这样,一路哭声笑声哀乐声,踩着纸钱烂泥瓜子皮,乱糟糟在村里穿行。
大白天不会出什么邪乎事,冯栏没有跟来,留在孙家补觉,只有我跟在队伍最后面,凑个热闹。
就这样到了村口,准备向坟地前进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送葬队伍陡然骚乱起来。
我听到几人在尖叫。
“把棺材抬好。”
“别乱呀,棺材千万不能落地。”
“救命啊,快帮我把它拿下来,疼死我了。”
“诈尸了诈尸了,再不跑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