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落儿也不会让我出事!”提起那名性格清冷沉稳,举止落落大方的红衣女子,霍司宇冷眸闪过一抹温柔,“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让暗卫过来,不过不要惊动这里的人,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候,更不要出现!”
如果暗卫和落儿的人碰头,落儿必然会发现自己的身份而疏远自己,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半年前,振威将军到国色天香寻花问柳,点名要落儿姑娘,被她回绝的事儿,传遍了圣都,而她清冷而淡漠的话,更是让不少姑娘钦佩而羡慕。
她当时说,达官显贵门楼太高,她落儿只是风尘女子,不敢伺候!
要知道,在第四街这样的风月场所,胆敢拒绝振威将军的人,还没出生呢,她却毫不畏惧他的权利和外面带来的,全副武装的兵士,一席话话明褒暗贬,掷地有声!
赢得无数喝彩和掌声!
当时,无数男子为了一堵胆敢拒绝当朝将军的落儿姑娘的风采,连续两个月她表演的日子,国色天香门庭若市,舞台四周人山人海,甚至出现踩踏伤人的现象。
万般无奈之下,绣衣只好发出新规定,国色天香的大舞厅之中,每晚只同时接待六百名客人,今日无法进入的,请明日提前来。
后来的后来,落儿姑娘的表演,便有了提前预约的人,交定金,到看表演的日子再付剩下的款,便可提前进入大厅,自由选择视线极佳的座位。
这个方法被许多风月场所效仿,但最成功的,只有国色天香!
到现在为止,国色天香每天预约的人都有两百以上,到后来几日的,只能排到下一次表演的日子,让无数男子扼腕叹息,却不得不遵守这里的规定,数着日子,翘首以盼!
按照落儿的孤傲的性格,说出那样的话并无奇怪之处,奇怪的是振威将军并没有寻国色天香的麻烦,而是按照这里的规矩,提前付钱预约后面的日子。
现在,振威将军也是国色天香的座上宾,对落儿的关注,也是第四街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落儿待他并无特别。
想到她在自己跟前也是那副清冷疏远的样子,霍司宇不禁有些气馁,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怎么还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难道是,他表现得还不够?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要考虑考虑,下猛药呢?
“属下明白!”景夜凌不敢打扰他的思考,低低回了声,便悄然退出屋外,看到在廊下满脸愁容,不安走来走去的苏沫,他眼底闪过茫然。
她这是,怎么了?
“小锦,大夫来了吗?”女子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忙循声望去,只见水云落站在假山旁,玉手拂过干枯的树枝,声音清冷而疏远。
“姐姐,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沐锦一身草绿色劲装站在她身旁,活力四射、神采飞扬。
两姐妹站在一起,红的冷艳,绿的热烈,红绿的搭配在这萧瑟的深秋中,给这萧条的花园,点缀了生命鲜活的色彩,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嗯,你照顾了司公子一个晚上,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水云落点了点头,随手摘下粉红色的秋海棠,插在她的鬓角,眉眼间带了舞台上所没有的暖意。
“姐姐你呢?”沐锦不动,看着她美艳逼人的脸,眼底闪过疑惑,“你昨晚也快五更天了才睡,睡得比我多不了多少……”
“我睡不着,你先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水云落轻叹摇头,抬眸望着秋高气爽的天气,美眸微弯,“晚上换你看着他,以免他伤口有问题发高烧,怎么样?”
对医道她虽然不了解,却处理过凤卫的伤口,那大夫的话言犹在耳,晚上要小心病人发高烧,及时处理!
那次,是绣衣麻麻照顾了病人一个晚上,这次司公子是她救回来的,她要为他的安危负责。
“那好吧,我先去睡了,晚上我来看着他,你去休息!”听水云落这么说,沐锦虽然有些不愿,但是在抵不住困意,揉了揉眼睛便离开了。
水云落修长手指拂过假山石,眼波如烟的低语着,“小锦,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能忍心让你,为我辛苦呢?”
景夜凌诧异的看着她身上瞬间笼罩了悲凉和哀戚之色,头顶浮现三个大问号。
落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的,多愁善感?
本来想要上前询问的他,听到熟悉的轻浅脚步声,嘴角勾起类似于宠溺的笑,微微转身,对上女子明媚的大眼,“苏姑娘!”
大夫走后,霍司宇在苏沫的照顾下将药服下,不一会儿药劲上来,他沉沉进入梦乡。
黑夜取代了白天笼罩大地,霍司宇在一阵悠扬的琴声中苏醒,他睁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房间,陡然醒悟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凝耳听了一会儿琴声,他深邃的眸染上诧异,低声呢喃着:这琴声满腹心事,充满忧伤,是谁在抚琴?难道是落儿?
她的忧伤,从何而来?
她的心事,是为了谁?
“紫宫庭内繁花逐风凝香,谁人嗤笑兴亡;
羽衣霓裳鸾凤月锦流光,谁人泪轩窗;
年少懵懂弱骨消减朱梁,谁人凭栏复望;
一朝倾城梦陨梧桐阿房,谁人唤君王。
流萤扑火,竹响绕庭堂,煮酒独觞对影成双,烟花散尽,徒余一室悲伤,怎耐衾枕凉。
秋水横断踏八荒,铁马铮铮碎轻狂,三生石愿谁刻上;
连雨焚烟隔苍茫,断断残碣葬孤光,魂梦返故乡;
华年已逝莫追往,红颜转瞬变沧桑,人生何事难思量;
羌笛幽咽又奏响,箜篌华姿复绕梁,金龙盘绕殿堂,华冠掩凤皇!”
正想着,女子清冽如水的歌声伴随着琴声传来,他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伤感。
这首词名为《胭脂泪》,是圣都流传多年的曲子,据说是宫中失宠的妃嫔所创,后来不知怎么传出了宫,在民间广为流传。
这首曲子叙述了女子在深宫多年的悲伤和凄凉,闻之令人潸然泪下,这歌声是落儿的,她,为何唱这首歌?还弹那么忧伤的曲子?
“吱呀”房门打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从曲子上拉回,油灯亮起,他看着苏沫袅袅婷婷进来的身影,微微颔首,“多谢苏姑娘。”
“公子客气了!”见他已经醒来,苏沫这才敢大喘气,笑容灿烂的将晚饭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公子,请先喝药吧!”
“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劳烦姑娘费心!”霍司宇尔雅道谢,将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后擦拭唇角,“夜凌来过吗?”
“没有!”苏沫摇头,眼底闪过落寞。
数日的思念,却没换来男子一个眼神,她自卑的觉得,是她不够好,更因为她的出身,才会让他那么对她。
在男人心中,出身就那么重要吗?
帝王家选秀女入宫,也要家世清白、德才兼备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大户人家说亲,更是要求门当户对,戏文中无数指腹为婚的眷侣,因男方或者女方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分开的,更是数不胜数!
她就想不明白了,门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为什么那么多人有门第之见?
无数父母因为对方的身份和自家女儿/儿子的身份不搭,而棒打鸳鸯,导致有情人不得不含泪分开!
难道在他们心中,儿女的幸福还不如他们的面子、对方的门第重要吗?
门第之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撇开,让相爱的人,能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是吗?”霍司宇凝眉,眼底闪过不解的轻声呢喃,“不该啊,按照我的吩咐,他该办完事到这里来向我汇报的,为何还没出现呢?”
“兴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回过神来,苏沫灿烂一笑,明媚脸上的落寞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公子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交代我就行!”
“这……”霍司宇踌躇,看着她小小的身板,面露为难,“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苏沫不开心了,好看的眉打了个结,嘴巴撅得老高的嘟囔,“难道在司公子心中,也是在乎门第的?觉得我这样出身的人,不配服侍您?”
“姑娘说的哪里话?”霍司宇大惊,深邃双眸盯着她染了落寞的脸蛋,心底划过惊诧。
她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看上的不是夜凌?而是……
原以为她是清纯脱俗的百合花,同落儿姐妹情深,没想到她也如那些宫中女子一般,也在惦记着关怀姐姐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不自觉的重了许多,连带着看她的目光,都带了厌恶。
他对落儿的心思是身边人都知道的,唯独那清冷的女子不知,现在只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才能探知她心意吧?
苏姑娘是落儿的亲生妹妹,平日里对她疼爱有加,她有那样的想法,真是不该!
“难道所有的男人都一样,都在乎门第出身吗?”苏沫性格单纯,没听出他声音里的讥诮,自顾自的伤心着,“景公子今日到这里来,连看我一眼都没有,他是不是觉得我是在风月场所长大的,所以就疏远我,当我是那些女子一般……”
一般戏耍?
往日的沉稳和情分,都是骗她的?
闻言,霍司宇皱起的眉心却舒展开来,一缕春风拂过心头,他刚毅脸上的冷意划开,望着她的目光,含了笑意。
原来是这样,因为昨日自己遇袭受伤,自己却不在身边的事情,夜凌正处在自责当中,便忽略了她少女的情怀,让她多想了!
不过,她讲的不无道理。
无数大家族都在乎门第之见,她有那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只是……
他和夜凌都不是那样的人,她和落儿都,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