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宇出了宫门后,直奔苏宅方向,穿街过巷,来到余烟未尽的街口。
虽未设卡,但城卫军的兵丁们三三两两的成对,还是在阻止闲人们随意进出,遥遥看去,半个解放都是断壁残垣,弥漫着一股脚臭的味道,偶尔还有残留的明火窜出,被巡视的官兵们泼水浇灭。
霍司宇下马,沿着狼藉一片的接到往里奏,负责警戒的兵丁见他衣着不俗,不知是何来头,虽然还是要遵照职责过来询问,但态度还算温和。
“本太子来执行公务!”将腰牌对兵丁晃了晃重新揣怀里,霍司宇看到景夜凌扶着哭泣不止的苏沫从一个拐角处出来,身体顿时如坠冰窖,刺骨的寒意直入心房。
“公子!”景夜凌抬头,看到他呆愣的样子,忙拥着泪落不止的苏沫过来,语气沉重的打了个招呼,“您,进去看看吧。”
“罗炎和佑天呢?”霍司宇凝眉,看着断壁残垣,纵然心急如焚,在自己的属下面前,还是保留了理智和风度。
“在里面。”景夜凌以手势指明方向,突然又觉得不是特别妥当,有些担忧的凝眉,“公子,您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的?”
“这几日他们一直躲着我,我就知道,他们一定知道什么内幕!”冷哼了声,看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沫,他快步走了进去,“你带她回去,别在这里睹物思人了!”
“是!”景夜凌态度恭敬的颔首,将泪落不止的爱妻拦腰抱起,在她耳边呢喃着温柔的安抚,走出散发出浓浓焦味的巷子,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两个兵丁呆愣在当场,霍司宇已经扬长而去,等他们反应过来急急从后追上时,蓝佑天和罗炎带着亲兵从里面巡视而来,三人碰了个面对面。
“太子殿下。”蓝佑天虽然有些意外,但随即了然,“您对落儿姑娘的心思我们清楚,但逝者已矣,您要节哀。”
霍司宇身体一僵,呆呆的看着两人,指尖颤抖的厉害。
耳边传来哀哀的哭声,但并无流离街头的百姓,沿着道路两边扎着一座座紧挨着的帐篷,有官兵捧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失误,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分发着。
草药的味道从街道的另一头飘过来,同事也有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
“你说什么?落儿他……”反应过来,霍司宇陡然冲上,大手一身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跟前,面色阴霾至极,“不可能,落儿昨日还跟我在一起,她不可能……”
“殿下,您冷静一点,落儿姑娘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就在她小楼的榻上,面目全非了……”见好友被他的力道勒得呼吸困难,罗炎连忙上前,一掌劈向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我不信!”两人手臂接触,罗炎后退一步,霍司宇也松开蓝佑天,踉跄着朝苏宅的方向奔去。
进了苏宅的大门,院子里依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一场大火,将这个雅致干净的宅子烧得面目全非。
鱿鱼房梁被烧毁,房子的屋顶大部分已坍塌,破碎的檐瓦散落一地。
急匆匆进入水云落居住的小楼,开了“天窗”的房间里也是一片狼藉,一些珠宝首饰、金银玉器等物品被烧得严重变形。
最令人痛心的是,小楼的房梁、门窗等木构件都被烧成了焦黑状,那些精美雅致的纹饰图案就此灰飞烟灭。
坍塌下来的房梁恰好砸在精致的雕花床榻上,纱帐被烧成焦炭,一块褥子在床上平整的放着,上面蔓延着猩红的血迹。
“落儿……”看到那蔓延的血迹,霍司宇悲鸣低喊,眼前一黑,伟岸的身躯摇晃了两下便要跌倒。
站在他身边的蓝佑天见状,连忙闪身上去,将他扶稳,轻声安慰道,“别太伤心了,逝者已矣,若落儿姑娘知道您如此难过,岂不是要她,死不瞑目?”
住在附近的百姓被罗炎拉来,看到霍司宇流露悲戚的俊脸,连忙行礼。
“火是怎么回事?”霍司宇强压着心底悲痛,面沉如水的望着这个吊着胳膊的中年男子,表情悲痛。
中年男子识得他是经常出入苏宅的人,加之刚从罗炎口中得知他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殿下,是这样的,这次火情出现在昨天晚上子时三刻左右,苏宅内突然冒出火光,当时火势很猛火苗甚至窜到了院墙外的树枝上,由于那时候姑娘们忙碌了一天都休息了,当时起火的地方估计是柴房,所以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等大家起来帮忙,直到四更时分才扑灭,虽然没有太大的人员伤亡,但国色天香的姑娘和距离苏宅最近的几家百姓,都……”
“罗炎,去查,起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霍司宇摆手让中年男人退下,面色阴沉的低吟,“最好不要是我想的那样,不然我饶不了她。”
他想到的是,崔红颜爱而不得,继而生恨,转而对水云落下手,不惜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将整个国色天香葬送的手段委实狠毒,他听了都觉心寒。
“是,我会注意!”担忧的看着他,罗炎冰冷如山的脸上闪过一抹关怀,“你不去看看落儿姑娘吗?前段时间芸香赎身跟我去了外面,知道这里的事情伤心欲绝,你和落儿姑娘的感情比她们姐妹亲厚得多,还是……”
“节哀吗?”霍司宇冷冷勾唇,目光森冷而威严,“这话我听得够多了,落儿那么清冷的性子,对谁都防备,我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才让她卸下防备,昨天我们还在一起,现在却……你们要我如何节哀?”
“落儿姑娘对您也不是没有情意,若她泉下有知,你如此伤怀难过,岂不是让她死不瞑目?”在这种情况下,蓝佑天也正了神色。
附近这么多百姓伤亡,子时可是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深夜被无情的大火夺去了性命,若是人为纵火,其心之毒可见一斑。
“你们两个去把起火的原因查出来,让她安息才是最主要的!”霍司宇心情沉重的上前,指尖抚过沾满鲜血的残破褥子,那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冷香,仿佛还有心爱人儿的温度。
他的眼眶,逐渐湿润了。
落儿落儿,我们才交心,你就如此狠心的离我而去了吗?
我还说忙完老三的事情,对你坦然我的身份,让你不必在爱情和复国之间徘徊不定,为何我还没开口,你就走了呢?
蓝佑天和罗炎看着他充满悲伤、哀痛的身影,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这一年多以来,他们将他对那红衣人儿的付出看在眼里,好不容易他们走到一起了,为何苍天如此无情,就这样硬生生的将一对有情人分开?
“我去查起火原因,你在这里照顾他!”沉默了会儿,见霍司宇肩膀耸动,冷面罗二少冷冷哼了哼,跟蓝佑天耳语了句,转身离开苏宅。
“你们是最先赶到这里的吗?”许久许久,蓝佑天上下眼皮都要打架了,男人苦涩中透着悲哀的声音响起,略有哽咽。
“我们不是最先赶到的,最先赶到的是城卫军!”蓝佑天一个机灵,假装没听出他的哽咽,姿态潇洒的甩了甩头发,“不过,苏宅是我和罗炎收拾的,绣衣和国色天香的姑娘都是在睡梦中……”
“落儿在哪里?”霍司宇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悲哀,稳了稳心神,他转过身来,眼眶微红的低吟,“她是被……”
“都在最东边的院子里停放着,清查好之后便要拉往义庄!”理解他的心情,蓝佑天想要开个玩笑让他不要这么悲伤,嘴角扯了扯,却比哭还难看,“现在初春的天气,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大的火起来?”
“那要问问钦天监了!”霍司宇不想多说,迈步径直往外走,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他忍不住嘶吼一声,发泄心中苦闷和哀痛。
由于凝香还在蓝府,蓝佑天怕她伤心,从苏宅出来便回去了,只有霍司宇迈着沉重的步伐,心口如压千斤巨石的,走向最东边的空院子里。
院子门口有几名兵丁把守,看到他伟岸的身影不敢阻拦,在他进去后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们看到了嘛,太子殿下的眼睛是红的,他哭过了!”左边的人捂着嘴角,压低声音对同伴道。
“当然看到了,只是不知他的泪水是为谁而流!”右边的人白他一眼,脸上也挂着好奇,“难道这些遇难的姑娘里,有他的红粉知己?”
“你这不是废话嘛!”方才说话的兵丁鄙视他,“太子殿下的风流是圣都城都知道的,烟花柳巷中,他的红粉知己数不胜数好吧?”
“那……”
“你们在做什么?”右边那人正要开口,冷若冰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他们打了个寒噤,颤抖着拱手,“太……太子殿下……”
“方才你们从苏宅收的尸体,在哪里?”几十具烧焦的尸体放在一起,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焦糊味,霍司宇转了一圈,没认出哪个是自己要找的,心情有些着急,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是风雨欲来。
“在这里!”兵丁不敢怠慢,连忙将他带到从苏宅小楼中收出来的尸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