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王爷是朋友介绍的,之所以来这里约会,是因为段王爷刚好挑选了这个地方——她这几个月,真不知道已经出入这里好几次了,每次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也许,能遇见他们吧——可是,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直到这一次,居然这么巧,真的遇到他们。
吴所谓见她满脸通红,以为她尴尬,在底下踢了纣王一脚,笑道:“大吉,这是你的私事,没必要听别人的。”
纣王淡淡地:“我观这世上,你们所谓的渣男多若牛毛,若嫁的不好,不如单身!反正这世道,女人完全能养活自己了。”
吴所谓大叫:“你这不是公然和我国的三千万光棍作对吗?要是每个女人都这么想,那就不止三千万光棍了,只怕得六千万或者八千万光棍了。毕竟,嫁了人的女性,跟单身相比,起码有五成都是降低了生活标准,而不是提高了!”
他转向苏大吉:“喂,大吉,你可别听这家伙的谬论……”
苏大吉笑眯眯的,一口将红酒喝了,显然心情极其愉快。
这一晚,尽管没和受德说多少话,可是,内心却如释重负——真的,这几个月,她从来没有担心过受德是另寻新欢了还是怎地——她只是想,他们无缘无故消失,能否无缘无故出来?
出来了,就好了。
冬日的夕阳,血一般挂在天空。
前面是一条很长的林荫大道,两边全是高大的刺桐。一大串一大串的红色花穗,刺猬一般,嚣张,美艳,形成巨大的花海。
纣王抬起头,看了很久很久,“我居然不知道刺桐冬天也会开花。”
苏妲己双眼亮晶晶的,就如小女孩一般,“全球气候变暖了,所以,很多反季节的事情发生。我小的时候,刺桐总是夏季开花,到后来,秋天也在开花,现在,冬天也花不断……”
她随手指了指路边的一大丛的海棠花:“比如这花,一年四季都开着,从未间断过。也许,是气候变迁的原因吧。”
纣王收回目光,缓缓看着她:“你一直喜欢刺桐?”
她双颊嫣红:“这花是我最喜欢的花,我觉得刺桐真是漂亮极了。受德,你喜欢吗?”
他凝视她。
她很素朴的一件大衣,全身上下毫无装扮,也没有化妆,完全不像是特意要去约会相亲的。只是,他注意到她手里的包——
她忽然红了脸,聂聂地:“这包,是你送我的……”
是纣王和吴所谓把那一辆开了不到一年的车子送给她时,后备箱里面有个大箱子,大箱子装着的全是各种衣服、包包。
彼时,她还是个又丑又胖又病的大胖子,他暗地里帮她买了许多礼物——怕她走夜路不安全,送车子;
怜悯她孤身一人,颠沛流离,买下她租住的房子送给她。
相反,她恢复了如花容颜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
真是奇怪。
可是,她想要的,并不是他送她礼物。
更不是希望他继续送她礼物——事实上,哪怕他现在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完全要靠她养,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内心里,却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了。
就像这男人,是一抹捉摸不定的幽魂似的。
“这包,我一直背着……还有好几个,我都非常喜欢……”
她低着头,小女孩似的,一扫往常的端庄大方或者狡黠泼辣,无端端地,就是觉得羞涩不安。
这种感觉,纵然在金无望面前也是没有过的。
心,一直咚咚地跳。
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二人一路走,竟然无话可说。
这才明白,以前之所以谈笑风生,是因为吴所谓一直在一边插科打诨,现在,只剩下二人,反倒是大眼瞪小眼。
终于,漫长的一条林荫大道已经快走完了。
最末端的一颗刺桐特别高大茂盛,花开如海,美艳不可方物。
纣王在刺桐树边停下,然后,看着地上一地的落花,弯腰,慢慢地捡起一朵,拿在手里,但见残红如血,末梢全是黑色的点。
“大吉……”
“受德……”
竟然是异口同声。
她急急忙忙:“怎么啦?”
他暗叹一声,缓缓地:“你想说什么?”
“才大半年不见,你和小吴就今非昔比,早已非吴下阿蒙,一个是超级著名的畅销书作家,一个是著名的漫画家,反倒是我……我……我依旧没什么进步……”
初相识时,三人都是吊丝,他们两比她还穷,可眨眼之间,他俩变成了著名的网络大红人,三人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可以道里计了。
“这便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她忽然大声道:“不是!”
“那你想要对我说什么?”
她一鼓作气:“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变得那么成功,那么有钱,因为,那样子,我和你的距离就越来越大了,我也知道,喜欢你的女孩子其实有很多很多……有时候,我甚至卑鄙地想,也许,你有一天破产了,一文不名了……那时候,便没有任何人跟我争抢了,只有我一个人陪在你身边,哪怕我天天去干活养你,我都心甘情愿……”
纣王心里一震。
她涨红了脸:“对不起……受德……当然我不是诅咒你破产……我真的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真的……我真的……我只是希望……”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睁大眼睛,盯着他:“受德,我这样是不是很卑鄙?”
他心底,仿佛被什么砸了一下。
这个苏大吉,这个喜欢刺桐的女子,这个眉眼神情和妲己足足九成相似的女子——原本,你闭闭眼,迷糊一下,什么都可以将就了。
可是,他知道,自己将就不了。
你一直在找一个人,已经用了几千年的时光,你一直坚信必然可以找到她。
可是,并不是出现了一个九成相似的人,就可以把她取代。
然后,你便终止寻找。
不不不,这不是他所希望的最后的结果。
他很久很久凝视她。
她在他的目光里,逐渐地,非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