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轮回,那么枯燥,又那么残酷,秋天过后,很快又是冬天。
时间,真是一个包治百病的庸医。
良久,他轻轻放手。
可是,她还是死死搂住他,泪水浸透了他的胸口。
这是今晚第二个女人在他胸口哭泣——但是,他知道区别,冰冰的演技再好,泪水也是冷的。
可苏大吉!
他非常非常遗憾,也非常非常怜悯。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怜悯的女人。
也正因此,他从来不想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任何了不得的情感,都不如性命。
既然已经有了良好的生活和崭新的未来,又何苦转身再来泥潭里打滚?
也许是他的沉默令她滋生了无穷的希望,她的啜泣声小了,拥抱却更紧了,用了全身的力气,只是为了抱住一段看不透的感情。
可是,尽管这感情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愿意错过。
更何况,她平生所得温情,全从他身上而来。
她小小声的:“受德……让我留下吧,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我等着你,和你一起走,无论天涯海角,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有一瞬间,他忽然听得自己的心脏忘记了跳动。
它不动了,它仿佛失去了供血机制。
它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给扼杀了。
很久很久,直到那泪水开始变得冰凉,仿佛一根刺,直达内心深处。
他只是再次轻轻推开她:“大吉,好好呆在美国,再也不要回来了。”
“受德,我爱你!”
他一怔。
她的泪眼在昏暗的路灯下,有种孤注一掷的野性和狂热:“受德,我爱你,我宁愿留下来和你共度所有的困难,我根本不怕……”
他的目光直视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可是,我不爱你!”
她如遭雷击,仓促后退。
千万种结果,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
甚至,她宁愿听到他说:你只是长得像我的前妻。
但是,不是这一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十分镇定,就像一个温和的长者在告诫调皮的小孩,希望断绝它所有可笑的念想,快刀斩乱麻:“大吉,我爱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不能留下!”
他温和,镇定,仿佛每一个字都深思熟虑:“大吉,我如果爱你,无论天大的风险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你没必要为了我再有任何的等待。”
她再次后退,连手都局促得没处放。
她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惊恐似的,仿佛太过意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背后就是另一颗大树。
她差点被撞到,可是,却稳稳地靠住了大树,不可思议地盯着对面的男子:路灯下,他的双眼可真明亮啊!还有那极其温和镇定的神情,真的,她打赌,他是她所认识的最好看的男子——什么金无望,海德威,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他一半。
而她,爱他的,从来不是他的相貌。
她爱的,无非是他那双温暖的手,他镇定的神情,她无数次想要靠过去的拥抱。
这世界上,除了他,没人再给得了她那样的温情。
但是,他说:我不爱你!
她甚至忘了问:那你爱的究竟是谁?
她彻底忘记了。
她只是害怕。
她再也不敢对视他的目光,转身就跑。
“大吉,好好生活,再也不要回来。”
她将他的声音抛在脑后,就像没听到似的。
穿过花径,便是停好的宾利,等候的司机立即拉开车门,毕恭毕敬:“苏小姐请。”
她砰地关了车门,泪如雨下。
纣王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宾利呼啸着离开。
他忽然也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就像这世界上,又一个熟人的告别——三千多年漫长岁月的沉寂之后,他其实非常珍惜每一个身边人的来去,敌人也罢,朋友也好,甚至连金不换这样的人,他一度都不愿意看到他真正的死去。
他不想看到死人!!!
他不开车,也没找酒驾,他信步走在黑夜里。 щшш▪ ttκan▪ ¢O
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大导演的花园里传来的歌舞笙箫。
纣王想,这么大的噪音,难道他的邻居都不投诉他的吗?
四周寂静,花团锦簇,远远地能看到环绕别墅区的湖光山水里闪烁的彩色灯光,以及装修极其华丽的林间花道。
这是本城第一流的富人别墅区,景色宜人,虽然深夜,也陆陆续续有豪车进出,来往有宾利,谈笑无贫民。这是一个不夜城。
他走了很远很远,还能嗅到空气里浓郁的花香,脂粉香,以及野鸟在水草里叽叽喳喳的鸣叫。
停下来,看天空,他看到漫天的星斗。
来现代后,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星光——而且在深夜的时候,居然还没有黯淡。
多么奇妙。
他坐在一张长椅子上,看了很久很久。
终于,星光隐匿,黑夜快要过去了。
他深呼吸,终于看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擦身而过,他追上去:“停车,停车……”
回到家,已经隐约天亮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吴所谓的酣睡声显得特别突兀。
他站在他面前很久!!!
这家伙,担惊受怕几个月,他想,这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心无旁骛地睡觉,纵然打雷也不见得能惊醒他。
看到他侧身在沙发里,背对着外面,仿佛一躺下去就再也没有翻个身。
纣王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躺着,可是,一夜未眠,也没有丝毫睡意。
门被轻轻推开,他看到雍正蹑手蹑脚进来,然后,反锁了门。
雍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
他淡淡的:“你别告诉我,你这一大早是要进来睡我。”
雍正低声道:“你他娘的少自作多情了,我都快愁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又怎么了?你昨夜不是玩的很开心吗?”
“开心毛啊,我比你还先回来。”
雍正低声道:“可能我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纣王无动于衷。
雍正走到他身边,摊开画卷,正是吴所谓送他的自画像。
“你不是说早就把画像烧了吗?”
雍正声音恐惧不安:“你看清楚了吗?这个王冠又缩短一公分半了……你看我上次做的记号……”
果然,距离那个记号处,可不是正好一公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