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金无望并不是庶长孙,而是嫡长孙。
吴所谓忽然问:“按理说,老爷子都90岁了,就算在公司里还有影响力,可是,也早就退休了吧?他还有精力纵览全局?”
金无望惨笑:“等你见了他就明白了。”
吴所谓不解其意。
金无望重复:“等你俩见到他就明白了。”
吴所谓反问:“就算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吧,难道你父亲手里就没一点权力?”
金无望仿佛难以启齿,可还是慢慢地:“我父亲一直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一辈子只追求享乐人生,家里一切都是我母亲在操心。这些年下来,金不换的父亲处心积虑,早就在各个位置安插了亲信……”
原来,这个金大少竟然是个空架子。
纵然是皇太子,也经常有被废黜的对象,更何况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家族继承人——现代大家族,并不见得一定全部是长子继承,得看能力和手腕。
“我母亲对此忧心忡忡,生怕我落在了金不换的后面,所以,一再催促我赶紧结婚生子,要是没什么意外,老爷子大寿之后,我就必须结婚了……”
金不换有三个儿子,他要把他压下去,就必须娶个家世强悍的妻子。
冰冰那个姓氏的家族,大权在握,任何人都会忌惮三分。
老爷子就是看在这个份上,也得掂量掂量。
忽然觉得金无望这小子,原来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嘛。好就好在皮相比金不换强一万倍——估计要是换成金不换,冰冰看都不会看多他一眼。
吴所谓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问题,本想问一句“为什么冰冰长得这么像大吉”?可是,他忽然觉得很没劲,便生生把这问题给吞了回去。
又是一大杯酒下去,金无望忽然难受得伏在地上痛哭失声:“我好难受……我好难受……整个家族都在逼着我赶紧结婚生子,而且,必须尽快生下儿子。我和大吉是不可能了……我要是选择大吉,老爷子绝对饶不了我……我这一辈子也就完蛋了……其实,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做不了主……否则,我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小吴,受德,你们帮我好好照看一下大吉吧……她太可怜了……”
他喝得一塌糊涂:“可是,你们不许打她主意……朋友妻不可欺,你们永远也不许打她主意,听见没有?”
“……”
吴所谓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富三代,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为了继承庞大的家业,不得不对活着的老祖宗俯首听命,连自己的爱情都无法把握。
不但爱情,他的继承人位置也无法把握,取决于老爷子一念之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四瓶茅台彻底空了,只剩下四个酒瓶子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饶是纣王酒量甚海,也醉得一塌糊涂。而金无望,更是醉得嚎啕大哭。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哭,吴所谓就从未见一个男人哭得这么狼狈过。
原来,无论男男女女,喝醉了,都是丑态百出。
而纣王,也喝得醉醺醺的,他倒是没哭,可是,很长很长地叹息一声,然后,把空空的酒杯扔出去很远。
其实,他比金无望惨百倍,亡国之君,大好江山毁于一旦,自身在鹿台高高的火架上自杀身亡——
先不说史书如何丑化他,单凭失败了还有勇气自裁这一点,就比后来的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强多了,宁愿被金兵掳掠到异国他乡苟且偷生,也不敢放胆一战。
吴所谓也几分酒意上头,原来,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屌丝才有种种的不如意,像金无望这些贵公子,剥开华丽的外衣,真的真的也是不堪一击。
甚至还有个亡国之君,也肝肠寸断。
一阵风来,酒酣耳热,他大吼一声:“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日了狗啊!”
嚎啕的金无望忽然接了一句:“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日狗时就日狗啊!”
吴所谓接着唱起来:“生死之交一碗酒啊,不服咱就去日狗啊……”
在这震天动地的男男二重唱里,喝得最多的纣王咕咚一声倒下去,很快,就鼾声大作。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吴所谓环顾四周,金无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桃花残颓,一地狼藉,空酒瓶子的酒味早就挥发得无影无踪,只有醉得不省人事的纣王慢慢坐起来,十分茫然地四处看看。
昨夜的吹牛嚎啕,早已成为过去,只有被风吹到地上的请帖证明金无望真的来过。
原来,三人都在野地里睡了一夜。
吴所谓顺手捡起那张十分气派的请帖,又看了纣王一眼,不胜唏嘘,真正的强者,就是夜深人静了把心掏出来自己缝缝补补,完事了再塞回去,睡一觉醒来又是信心百倍。
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想起宋徽宗父子,顿生一念:宋徽宗不是书法大家吗?瘦金体天下一绝就不用说了,他的画也是价值连城。要是把这家伙复活了,让他天天作画赚钱,那岂不是发财了?
一念至此,吴所谓顿时眉飞色舞:“受德,受德,我想到一个发财妙招了,要不了多久,保准名宅豪车……”
“什么意思?”
“我要复活你的一个同行……”
“谁?”
“宋徽宗。”
“宋徽宗?”
纣王不以为然:“就是那个被金兵抓走,死后被熬成灯油的昏君?”
吴所谓大赞:“原来你对历代亡国之君居然了如指掌?可以啊,24史不是白看的……”
话音未落,忽然见到开着的窗户里,露出一截毛绒绒的尾巴——不对,是一截身子,有个人,正企图翻窗而去。
他跳起来:“有贼……快抓贼……”
他眼明手快,那个贼人听得呐喊,微微紧张,一跃就跳下来,正好落在吴所谓面前。吴所谓气急败坏:“受德……受德……快来……”
纣王坐在地上,眼睛虽然睁得很大,可是,四肢无力,很显然,昨晚的酒劲还没完全退去。
贼人穿着高领夹克,蒙着头,但见这阵势,立即就要逃。
吴所谓见势不妙,只好拉开架势,色厉内荏:“小毛贼,你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