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和吴昊大吃一惊,目看里面兵马奔动,脑中齐一时想到的就是隔壁的俘虏,忙道:“大帅,恐是豺狼的调虎离山之计,卑职等返回坐镇指挥。”急转过身向寂静的衙府返奔了进去。
林帛纶眉头皱起,总觉有哪里不太对劲,领着金短十人往汴梁府跨迈进去,来到大厅只听得内园铮铮之声大作,走过内门,翟然灯火通明,汴梁府卫矛刀迎战十数名粗衣汉子,这些汉子皆面蒙灰巾,甚是勇猛,半个眨眼不到,又有两名府卫尸横就地。
“怎么回事?”他三个箭步奔到四下守护的康金钟旁则,双眉纠拧大喝:“这伙刺客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汴梁府似也没料到会有此情况,听得大帅声音,惊棘从前面的打斗收回目光,额头冷汗哗啦,虎抱双拳狠禀:“贼子胆大包天,明目张胆闯府杀人,目的为何还不知晓,可是却……”手指偏院石门,惊棘大叫:“堵住,不可让贼人进去。”
林帛纶目光顺着康金钟呐喊往石门瞧去,见着四名刺客大刀凶狠,武艺一等一的好,连续几劈,原挡在石门前的衙役一片惨嚎,眨眼不到已经冲闯进了石门。
到底怎么回事?里面只有军妓,这伙人到底是要干什么?瞧其模样不像是来营救完颜格的。林帛纶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十数刺客齐往偏院涌了进去,他甩开汴梁府的抓拉,着急跟着府卫们向里内奔涌。
但见远处湖畔的军妓们吓的向后退缩,旁边的石屋亮着一盏灯光,耳里撕杀尖叫震耳欲聋,却有一道声音比尖叫更响,一名刺客扬声咆吼:“云儿……云儿……”
听到刺客咆喊军妓名字,林帛纶马上就知不是为完颜洪而来,两百名尖叫军妓也不知谁是云儿?目眺府卫迎前追击,他悄悄蟹行往阁楼而去,心想小姑娘不知怎么样了,肯定又吓的钻入床底了,谅该也不会有事。
目眺刺客冲散军妓堆,府卫们四方围捕,他蟹行够到楼门,马上闪身奔了进去,反手下了门闩,急眼往床榻瞧去,见着小女孩仍坐在床上,双臂抱着小脑袋嘤嘤哭着,他愣了一下,急忙奔上前抱下她,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不躲起来呀。”
吓坏的小女孩突然被抱,熟悉的味道传来,提起泪眸哽咽哭道:“您……您说说……说不可以……不可以下……下床。”
视看这张吓坏的脸蛋,林帛纶心头一阵抽痉,大掌安抚地抚摸她吓坏的小脑袋瓜子,柔声叹道:“好了,可以下床。”
话落,突然外面砰砰大作,嚓的一声门闩让人给撞断,展眼十数名刺客全都涌了进来,人影绰绰里有声音喊道:“云儿!”
咋见刺客凶狠闯入,林帛纶惊棘抱着小女孩往后退步,可是刺客速度更快,一人咻窜而前,把小女孩从林帛纶抢过,反掌往他脖子一扣,低声咆吼:“云儿,你没事吧。”
聆得刺客询问,林帛纶愣了一下,脖颈被紧紧扣口,开不得半个口,犹如稻草人让刺客给提住,耳朵劲风猛烈,两个晃炫不能自已被带了出房。
这时铠甲哐当大作,城中兵马闻讯全都赶来增援,数排弓兵上弦要杀,张得钱惊见大帅被刺客扣住,立地脸庞吓的灰白,紧急中大声咆令:“不准放射,不准伤了大帅。”
“吓!”急促收了要出的箭枝,群兵齐抽了一口寒气,瞬时数百甲刀举着刀剑哄涌往阁楼近刃纠缠。
扣住林帛纶的刺客听官兵呐喊大帅,炯目朝林帛纶一瞟,更紧地死死扣住这道保命符,大声疾喝:“向后退,快向园后退。”步履如风往园后急撤。
脖颈被锁,林帛纶半声也吱不出来,听得这阵向后撤退,心里暗自喊糟。事发突然,汴梁府被攻了个猝不及防,纵就是城中兵马赶来,急促混乱间定也无瑕去顾及周围,必是一蜂往府中涌入,那么这伙人一跃过墙,向后退逃,然后四散,那可就不妙了。
脑中刚想,身子顿时轻起,被扣跃过偏园石墙,眼角绰绰退影立消,众刺客群群向左奔退,自已却被扣着向右梭离,飞快与所有人分道扬镳。
林帛纶眼见刺客这般的合间无间,脑中警铃哗啦作响,这批人有秩有序,动作极其整齐,像是被训练过的一般,特别是扣住自已的这个刺客头头,他在如此的凶险中竟还敢停留于府内,极是不简单。
一路被拖着向黑暗右方梭行,抵达到一栋小木屋前,刺客警惕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云儿,快把门打开,咱们先躲一躲。”
“是,爹爹。”小女孩哽声拉开了木门,林帛纶就被强拖了进去,突地扣住脖子的掌力消失,来不及吭出半声,一道阴沉警告:“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
林帛纶很识时务地点了个头,撇目往小木房内瞧了一眼,见着大堆干柴和草垛,知道是汴梁府的柴房,静静僵站等远处吆喝过去,耳里蓦地一道松气之声响起。
瞒天过海策略成功,刺客扯着林帛纶来到屋后草垛,拉下脸上的灰布,露出一双炯炯虎目,不语直凝着他。
林帛纶在阴暗里见着刺客拉下摭布,是张极为儒雅脸庞,不像是金人,可他眼里却是火焰燃烧,步伐惊棘后退一步,背贴草垛,不知他会把自已怎么样。
小女孩吓的浑身打颤,惊棘看着爹爹露出杀人目光,哽咽哭泣道:“爹爹,他虽然很坏,可又不很坏,云儿求求您不要杀他。”
女儿的哭泣让儒雅中年人微微一愣,火目一眯,粼粼看着林帛纶半晌,没有任何预兆起爪疾掐住他脖颈,似有血海深仇把牙关咬的格格作响,阴青着脸低骂:“好厉害的北军大元帅,短短两日就收了黄河南畔,项定这个昏君还真福气。让我在此杀了你,昏君不出十年必亡。”
“不要。”小女孩急抬脸蛋,上前抱住中年人手臂哭泣:“爹爹,他只是奉命行事,所有的事全然与他无关,而且……而且……”眼泪溯溯而下,摇头哽咽:“他对云儿很好,说要放了云儿与娘亲姐姐们,我们不能成为千古罪人呀。”
“呃?”中年人愣了一下,掐脖手掌甩开他,转身对女儿道:“云儿,你娘亲和姐姐们早就在押解途中让爹救回到金朝,爹一路遍寻不到你,直到听闻是被送至汴梁,这才赶来救你,不必担心你娘亲与姐姐们。”
这番话让小女孩更是安心,抹掉频频溢泪眼泪,唇咬看了林帛纶一眼,有些羞又有些涩地细声呢喃:“爹,云儿……云儿已……已与他有亲了。”
“什么?”女儿的蚊声虽然细碎,可是中年人却能听清了,蓦地双眼不仅红艳,还凄厉的可怕,震惊地踉跄退到柴堆跌坐,双臂抱着脑袋,寂静里突地悲哀抽泣响起。
林帛纶视观中年人强行压抑的悲哭,心头也是极痛,强占小女孩并非他本愿,他不知晓小女孩是纯洁的女孩,他以为她是汴梁府从勾院货银两讫妓女,若他事先知晓,纵就是死也不会去碰她的。
双眼饱含着无尽的愧歉,他凝看相抱而哭的这对父女,不知该如何说地咽了咽喉头,好一会儿才低问:“你……你是来救小女孩的?”
中年人不答,反倒是小女孩子抹泪轻语:“你这个坏人,害死了我余门九族,不要再说话了,不然爹爹要杀了你。”
听到余门九族,林帛纶脑中立即浮起一个七十古稀面孔,震愕看着这对泪流满脸父女,恍然顿悟地指着低头痛哭的中年人道:“你……你是余继光的儿子。”
“若非我在境线先得消息逃走,怕也要遭你毒手。”中年人既悲又愤,抬起泪涕满布惨脸,悲痛之极中,突然挺身疾出左掌掐住林帛纶脖子,扬起右掌咬牙恨道:“就让我杀了你为我余门九族雪仇。”
“不要……”小女孩大惊急抱住他布满杀气右掌,泣不成声道:“爷爷是为苍生而投了金朝,他本意并不想通敌,爹爹该比谁都明白爷爷的苦心才是。”
小女孩这番泣劝让戾气煞重的中年人放下右掌,甩开林帛纶,不再言语地往旁边一堆干柴上坐下。
远处的兵马奔动吆喝早就停止了,四周静的可怕,柴房内漆黑一团,唯有穿过木板缝隙的月亮可以隐约视清。
林帛纶三番四次让小女孩给救了,他目光粼粼看着抱着中年人身躯哭泣小女孩,心里苍凉无比。刚刚他夺了这女孩的贞节,转眼她却反倒掌控着自已的生死,人道轮回更迭,人事变迁极快,实非人可以自由作主掌控。
暗夜无声,他站的有些累了,脑中一乱混乱蓬,虽然不知中年人会把自已怎么样,却很清楚地知道心里并不生气,不只因为对小女孩的愧歉,还有因为余门九族。
暗自叹息,林帛纶缓缓慢慢席地而坐,屈起的双腿静看相拥而哭的这对无助父女,没想到余继光还有子孙逃脱,难怪那批刺客这般的厉害,记得在密查余继光时,双儿挟着自已密入了余府,来到一处禁园内,要不是向关靖突然前来,双儿早就被杀死了。他虽然在囚禁江抿的小黑屋里杀了三个人,那还剩下两人,想来就是刚才的那批刺客了。
三百余口,大人尽数斩决,孩童们一律绞死,牵连的主干犯们无一例尽皆凌迟弃市,那个凶惨的场面他没有去看,深怕见着了会发疯,事后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单想那个场面,心里那股巨疼便要让他窒息。
“对不起。”死寂中,林帛纶一声叹歉,把脸埋入膝中,深吸着气吁,静默沉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