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不会儿,一艘不大渔船由东向西缓缓驶来,靠岸后他率先跨步往船甲走入,顿时鱼腥扑鼻而来,心想是这伙人抢了渔民的维生工具,目看四名恶汉靴上的斑斑血渍,心里更是怒火冲天,抢也就算了,何必还要杀人。他们若不死,还有天理吗。
运河上的风很大,畔边河水湍急,然河中却是风平Lang静,随着黑幕来临,四周更是寂静,只有水声隆隆和大风刮啪风帆,再无任何一点声音。
月上辰空,今夜的圆月出奇巨大,星空万里无云,河上的水影倒着星辰,若非心情沉痛,定是一种亨受。很快船靠河岸,一人欢愉道:“回国了,是把猪羊交给大王,还是押回中都?”
“当然直接给圣上,那这个功劳谁也抢不走。”恶汉头头心情也很愉悦,嘿嘿扭看斜眼过来的林帛纶,哼哧一声破骂“看什么,还不给我老子下船。”
明天中午你们全得死,还念着功名利碌碌?林帛纶轻蔑一笑,却是不言半语,跨步跳上岸,静等马车从船上搬下。
当恶汉们套马驾了车,吆喝声继续向北疾行。
这一夜林帛纶盘腿静默,不管这一伙人要到哪里,他们不可能在明日中午抵达城镇,若是他们不为功名利碌往军营里钻入,那他就是插翅也难飞,偏偏他们利欲熏心,着眼荣花富贵,那么必死在无人旷野或山林之中,不会有人知晓。
隔日醒来,他掀起帘子往外一看,但见日阳高起,驾骑的一行人果然走绕在山涧之中,心里冷冷哼笑了一记,放下帘子盘坐于马车中央,默默为他们算着时辰。
世上最难熬的事就是等待,这两个时辰便如过了两个世纪,心急如焚几乎是坐立难安,当外面一声停歇的吆喝响起,马车猝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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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头头驻在山道处一块平地上,左右观看了一下,皱眉返到马车前,跳上车板掀起车帘喝问:“午膳了,下来。”
终于来了,林帛纶焦滤的心稳了下来,徐徐睁开双眼冷看这张马上就要死的恶脸,冷冷哼了一声,再次把双眼给闭了起来,谁会去和死人多说半句废话。
恶汉头头心头气极,磨了磨牙甩落车帘,转身跨步往道旁的数株树下呐喊:“起火,把狗肉下锅煮开。”
恶汉们齐应了一声,砍柴架锅,两人从马腹捧下一大块狗排,大刀嚓嚓砍成十数大块,围着火堆就煮了起来。
时值午正,日阳微灼,围于树荫下煮狗肉的一堆人饿极看着滋滋滚冒的铁锅,四下恶心的香气流溢,眼看快熟了透,恶汉头头一个捞勺抓起一块大排啃咬,大声赞喝:“够嚼劲,可以吃了。”
蓦地间十数人皆倾身锅前,勺汤抓肉即狼吞虎咽啃起。
林帛纶闭眼听得外面吃喝舒爽声音,静不过一会儿,蓦地间一声惨嚎响起。心知时辰到了,他眼一睁,挥帘跨出,但见左侧几颗大树下一人翻滚在地嚎呜撩,愣住的另十二人似乎被突然的情况惊到了,未回过神来,紧接着一个连着一个掉了手中牛肉,掐喉栽地呜呜啊啊惨叫打滚。
“有毒……有……啊……”恶汉头头骇见兄弟们倒地翻滚,嘹咆之际,双手急掐住自已的脖子,手指往穴道拍打,然毒埋入十二时辰,已深入五脏之内,喉颈上黑筋暴凸,无数的毒筋快速袭上整齐张脸,嘴鼻控不住直呛黑血,血红的眼丝亦也渐暗呈灰。
“啊……你……啊……”撕裂心肺的剧毒发作,嘴鼻耳眼黑血呛喷,黑汉头头及师弟武功远比其他人高的多,栽地啪打穴道痛呼之余,扭头往下车的林帛纶射上血目,他们曾经陪余继光在宋地毒杀了数千兵马,那时是多么的痛快,可没想到区区不过两月,竟也惨遭歹手。
毒药份量不够,没那狠劲瞬间毙命,可是这种死法却更符合自已的心意。林帛纶巡看倒地扭翻的一干人,嘴角挂着冰冷笑容,缓缓慢慢走近恶汉头头跟前,哼了一声撇目朝呆若木鸡僵站的中年人瞧去,想得小弄云,心头极怒,抡起大脚往恶汉腹中重重踢去,呸沫骂道:“你们五人当日伤了我的双儿,本来杀你三个师兄弟此事算是扯平了,昨夜竟敢杀小弄云,是怕没人治得了你们吗?”
话落,不解气抡起脚掌对准他喷黑血的门面踹了下去,噔时踢的恶汉头头惨号鲜血更淋,脚踩在他趴地脑袋,再骂:“以为有武功就了不起吗?老子没有武功照样杀了你们,他妈的个杂碎。”
再一脚把恶汉头头踢滚出去,林帛纶牙关咬的格格作响,怀里掏出茵儿送给自已的蚀日刀,刷的一声短刃出鞘,黑芒与阳光相接,噔时撞激出万丈光辉,中年人被刺眼光芒骇住,无法自住地呆呆向后跄了一步,震惊无极看着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少年,血腥屠宰波濒临死亡连缘的众人。
林帛纶持刀一路走过,惨嚎之声便一路停歇,他说要亲手杀死这干人,单单毒药不解心头之恨,犹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满头满脸被喷出的鲜血沥满布垢,直至把最后一个恶汉捅死,袖抹脸上沥沥鲜血,挺身对天长喘了数口大气,终于把小弄云的仇给报了,可为什么没有半点愉快感觉?
手持利刃,他睁开双眼转过身,斜视一眼呆愕的中年人,跨步来到死去的恶汉头头身边,呸出一口浓痰,弯腰把他后领揪拧提住,手臂巨重,咬牙把他拖到中的人跟前重叱:“杀死他,为你女儿报仇。”
中年人震愕无比,全然没料到这个少年狠起来竟这般的凶残,呆滞目光往地下而视,那人已经被他一刀捅死了,哪里还须要再杀?
“他已经被你杀死了。”吞咽了一个沫,中年人手指下伸,目光则视视盯着他看。
“杀死他。”林帛纶暴怒之极,手中匕首凶狠戳刺,轻声嚓响,好入人骨如入泥泞,留刀于尸首身上,后退咆哮“本帅命令你杀死他。”
中年人傻眼了,全然不懂这个少年元帅到底要干什么,下视了一眼插入尸体额中的极利匕首,再看了他凄红的双眼一下,慢慢弯下身握住匕首,拔起快速往尸体脖子轻轻切划,嗤刷声响,恶汉脖子斜歪,脑袋咕噜往侧滚过,脖肉粘血澎涨呼出,死无完尸。
见着杀人凶手死了再死,林帛纶闭起红眼,卟通跪了下去,埋地哽咽泣不成声,小弄云的仇报了,那又怎么样,她已经死了,就算把这群人碎尸万段待又如何?她活不回来了,活不回来了。
中年人手持匕首怔怔,看着跪地哀哭的少年,回忆女儿点点滴滴,心下顿时也悲痛而分。他这一辈子都在边境,匆匆娶了妻子,女儿落地没回家里看过一眼,周岁更没有抱一抱她,事隔五年回到家里,她已能走路,嘴里念诗。团圆不过月余,境线催回,一去便又是五六年。
身为人父他失重职,只知有个女儿名唤弄云,至于女儿品性如何,却是不尽不详。为人父比不上仅与女儿短短段孽缘的北军大元帅,他情何以堪?
“好了,够了。”拭抹去眼泪,中年人前扶起林帛纶,递过匕首安抚:“弄云若地下有知,也得于宽慰,够了。”
“宽你妈,慰你娘,够你奶奶的。”林帛纶抢过小刀,回鞘抬骂中年人,极度不屑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跨步走到恶汉们的坐骑前拿下包袱,拆开见里的团服,反手往中年人身上扔喝:“换上他。”
“这……”中年人不太明白,缓缓慢慢弯捡起地上包袱,掏出金国团服与牧靴,正要疑问,赫然见他已经脱衣换服,大惊上前急道:“北军大元帅,你这是?”
穿着金国的传统团服,林帛纶满头大汗折腾,好一会儿当牧靴穿妥,头上的羊绒翻叠帽戴齐,转头皱看愣愣的中年人,呸声破骂:“你女儿救了我一命,我定保你们一家平安,到金都接过你老婆,然后跟我回国,你想利碌我给你功名,你想平淡我给你钱财,你要什么我统统都给你。”
“这……”这番话让中年人瞬时茫然了,他本就是右金吾大将,手握数十万兵马,但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只不过是个叛国狗贼,如何还能上阵杀兵,建功立业?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然我已是千古罪人,回去大宋必定凌迟处死。”抱起双拳,中年人重重叹出一口气,手往南面指道:“北军大元帅放心,顺沿途返回,半路定遇接你兵马,无须到金国徒祸杀身之祸。”
他这番话让林帛纶眉头轻轻挑起,抿着双唇一匹一匹马掏翻,在无其他东西后,解开马绳赶跑马匹,仅留下两匹俊马道:“杀身之祸就杀身之祸,本帅早就算过命了,血光之灾已经连起,阻也阻不了,要的就给我上马,怕死的告诉我你老婆在金都哪里,我去把她接回来,往后的晚年也不须要你了,我自会敬奉她一辈子。”
中年人目光粼粼看着他,心里一股感动由然而生,此人虽然是弑他九族真凶,但那是奉皇命而行,再则父亲通敌事真,身为宋臣自是以社稷为重,曾经他也是以国为家,誓退劲敌安保家园的。
“你……”喉头抖了两抖,中年人哽声道:“弄云并不怪你掠夺她,更是自愿为你身死,实在不必这般做为。”
“不管是不是因误会而生,既然我夺走了她的身子,既然她为我而死,那我一定照顾好她母亲。”说道,林帛纶手指他脸庞,重重一哼:“因为你是弄云的父亲我才没有对你下杀手,别指望我给你好脸色看。”
中年人呆呆愣愣,不知道前原后事是如何了,结结巴巴询问:“你本就要娶云……云儿?”若是,他又何苦闯汴梁救人,于至害了女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