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中午,街上的人流小了许多,位于东街的府衙左右伫站两名差役,门廊下一面大鼓,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人群步伐甚急,没有谁愿意扭头往直通通的大堂看去一眼。
“咚咚咚咚咚……”林帛纶站于街道一角,看着上前的妇人击鼓了,赶忙一声大叫:“有人审冤了,快看啊。”当先哄冲上前。
过往人群也都听到鼓声,扭头一瞥,见着有人冲上去看热闹,受到感染,顿也好奇地跟上前凑热闹,刹时间衙门外人挤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庐州府刚刚用完午膳,正要去眯一下,忽听鼓声,眉头顿皱了起来,还不待开口,典吏急来禀道:“府尊,是龙鸩之妻。”
“龙鸩昨日已判,她来审什么冤?”庐州府不太爽快,摆手喝斥:“撵走,撵走。”
“这……”典吏犹豫了一下,躬禀道:“府尊大人,门口聚满无数百姓,偿若哄走恐怕有损府尊名节。”
“这些个叼民,个个都不让本府好过。”庐州府重叹了一声,撑桌站起身,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跨开大步呐喊:“升堂。”
“是!”典吏比谁都明白龙鸩是冤的,可龙门权大势大,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府尊升堂!”林帛纶站在直通的大门口等着,见着里衙堂里面一声喝堂,两边持棍的衙差大力咚敲起杖棍,声线平仄:“威……武……”
电视你真是神了,竟然一模一样。林帛纶心里佩服起了电视,想想好像有点傻,这些升堂法子历史都有记载,关电视神个屁事。
可谓立即,平仄威武声落下,衙堂的侧门走出一名穿着红色官服的老头,跟在狗官身后的还有个持溥中年人,他们一出现,围观百姓们蓦地静了下来,随既击鼓喊冤的母女被差衙带入大堂,正跪于中央。
庐州府一入堂,走上堂阶落便落坐于官案上,抿着嘴睇了一眼龙氏,缓慢地润了一口茶,猛地拾起惊堂木啪叱:“大胆叼妇,昨日龙鸩已判,今日为何原由胡击本府镇鼓?”
这道巨大的惊堂声让所有人眼皮一眺,龙氏吓的跪趴于地抖擞,想到孩子他爹身受大冤,砰砰磕头哀求:“府尊大人,民妇之夫实所太冤,区区一只狗,如何能拟人?还请府尊大人当庭释放民妇之夫。”
“大胆!”听得此道命令的口吻,本就不爽的庐州府噔时火冒三丈,甩起堂木连连击打,气指龙氏喝叱:“汝等叼妇竟敢使命本府,着实岂有岂理。”
“府尊大人,我大宋历代,从未有记载杀狗拟杀人典刑,不!从尧舜禹汤起,朝代更替,也不曾有过这般荒诞稽刑。而就在此处,民妇之夫只不过杀死区区一只狗,大人竟要拿索命,甚是荒唐可笑。还请府尊马上、立即、当庭释放民妇之夫,所坐之牢给预补尝。”
静!
龙氏这番话说的所有人一片死寂,人人睁大双眼,如看怪物般,皆无言了。
庐州府也傻眼了,纳闷看着堂下这个疯妇,心想她是不是疯了?气的拍案喝叱:“来人,把此疯妇撵出去。”
众差也认为她疯了,齐声喝应:“是!”
龙氏吓的脸色苍白,见着众差来了,赶忙大声喊道:“府尊大人,天下之事走不出个理字,皇上任命你为一州之首,手掌一镇之重,而你却勾结奸豪草菅人命,难道人命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条狗吗?”
“慢!”听到皇上,庐州府心头一跳,急忙唤住上前的差役,抬眼睇瞟一眼听堂的百姓,心道:“看来这个疯妇是铁了心了,典律确实没有杀狗抵命之罪,可龙门是不能得罪的,本以为区区一个愚妇好打发的很,没想到,仅隔一日竟如此的嘴叼。”
“哼!”一番暗寸,沪州府重哼拍案而起,板着脸走下台,手指龙氏喝斥:“龙鸩所杀之犬非常非凡,且不说此犬珍贵无比,单就龙小姐悉心宠养三年,所食所用皆甚比绣闺千金……”
聆听庐州府讲述狗的珍贵,龙氏慌张的心突然的稳下,就在刚刚,军爷就料到他会如此说道了,看来听军爷的话准错不了,当即打断反问:“难道这只狗不是狗吗?”
“当然是狗,只是……”
“狗就是狗,难道狗还能两足走路,开口说话不成?”
庐州府被抢白堵住嘴,一时间气到不知说什么,一双滚滚怒目狠瞪,跨出大步喝斥,“无知村妇,汝等认为是狗,然却不知此狗值一千两黄金,此可知晓?”
“不知道,民妇就只知它是一条狗,既不会两足走路,也不会开口说话,只会汪汪叫。”龙氏摇头回答,挺身起板理所当然道“既然府尊大人的双眼把狗看的比人重,那你应该把这只狗伺候好,派人专门护着,最好教会这只狗开口,逢人就说我是一千两黄金。”
“哈哈哈……”龙氏正经八面的话刚落地,衙外的林帛纶马上仰天大笑,观堂的百姓受到感染,刹时天哄笑之声大骤。任谁都得听出来龙氏是在骂龙门和庐州府,着实是奇了。
庐州府没料到此妇之嘴如此的叼钻,被讥讽的老脸泛起一阵红潮,仰抬怒目朝外咆吼:“住口,公堂之上此可喧哗。”阻止讥笑百姓,气极再跨前一步,气的手指颤抖指着龙氏,“你这叼妇,你这叼民……”
龙氏见着他果然如军爷说的来到跟前,赶紧撑手伏趴于地上,仿如害怕难当模样,紧握蟑螂的手悄悄张开,手中一空,力挺起身板疯似的高呼:“皇上呐!苍天呐!草菅人命了,草菅人命呐!”
“吓!”气指着叼妇,庐州府咋见叼妇突然发疯,神经反射急退一步,定了定神心,正当斥责撵人时,外面忽传来道撕心裂肺哭喊:“小强……小强……”
林帛纶早就等着了,见到妇人装疯吓退狗官,马上嘹声哀嚎,咻的一声奔入大堂,趁差卫们还没回神时,整个人就朝狗官的双脚卟趴下去,痛心彻首捶打地板嚎啕:“小强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不料今天却惨死在府尊大人脚下,你叫我一个人如何活下去啊。小强呐!我的小强呐!”
众人还没从一愣里回过神,便见了另了愣,对对茫然目光往趴倒在地那个看去,颗颗脑袋上冒出大排问号,彼此觑来看去,不知这人在干什么?
“胡说八道!”庐州府听得莫名其妙的控诉,连忙再后退一大步,指着林帛纶呐吼:“本府一向清政,竟胆敢污蔑本府杀人,来人!拖出去重打五十杖棍。”
“大人呐,你众目睽睽里踩死了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强,还说没有?”林帛纶半点无惧,假意拭泪从地上提起蟑螂长须,哽咽转身拿给差役和百姓观看,哀道:“父老乡亲们呐!它唤小强,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从蓬来山上带来的,现已有三百多岁了,自我懂事起就和它相依为命,我把它看成长辈,有吃也是它先吃,有喝也是它先喝,不料今日却惨死在府尊大人的脚下,苍天呐,大地呐!大家都来评评理,杀只一千两黄金的狗要赔命,那杀了我这只无价之宝的仙蟑螂得赔多少条命啊!”
愣看林帛纶手中蟑螂的百姓听得这番话,便帆然醒悟了过来,不再疑惑地齐转眸朝向庐州府,心里皆道:“看来这荒唐冤案今日要被推翻了。”
庐州府仅只一听,就知道那少年是来帮龙鸩的,横板的老脸不停扯跳,心道:“好个才思敏捷之人,想来龙氏如此叼口就是受他教导。糟了,他刚说那龙小姐的爱狗无比珍贵,现他拿出一只更珍贵的蟑螂来堵自已的嘴,龙门这事看来是要办砸了。”
没听见狗官喝斥自已,手提蟑螂的林帛纶纳闷的可以,转过身对上狗官铁青的老脸,暗自奇怪。照此狗官如此昏庸之举,应该是无脑见利之人,可他怎么却不反驳,甚而撵他杖他?一般的狗官不是都这样子的吗?
眼对眼瞪看狗官,想不通的林帛纶把手中的蟑螂往他脚边一扔,冷声询问:“府尊大人,你当庭踩死我家小强,我的小强除了吃喝外,还吸收了三百年的日月精华,可胜龙门那只狗一万倍,若要细算下来,府尊大人你该赔全家人三代人的性命。”
庐州府目光幽幽,横板着张脸瞪看他,似在想些什么地抱拳举天:“龙门可是天亲国戚,龙老爷子之妹亦是皇上之妃,膝下三子更是……”
懒的听他长篇大论,林帛纶摆手打断道:“府尊大人,龙门有什么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知道你踩死我的三百年小强,要抵全家多少人的命。”
话被打断,庐州府却没有勃然大怒,面无表情地站着,目光犹似寒潭深渊,仿佛入定了一般,不动也不说。
林帛纶纳闷,认真观看跟前的狗官,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泛起一阵毛毛,这只狗官的双眼深不可测,他真的是昏庸的狗官吗?若是,怎么会这样的镇定自若,如何双眼会这般的幽深?
一股被计算的奇怪感受突然从心底袭来,林帛纶没由来感到一股恐惧,这种恐惧和杀人不一样,这是一种极为讨厌的感受,仿佛既将发生什么事,可自已却只能浑愕的去接受,相当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