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覃在主帅营帐中研究地形,看见外头有几个士兵匆忙跑过,叫人进来一问,守门的士兵说道:
“爷,听说刑堂今儿抓了一个偷东西的。”
步覃走到案边,拿起一杯茶,状似无意的问:“偷了什么呀?”
“回主帅,偷了夫人收藏的军饷,听说有一百多万两呢。”
“……”
步覃正要喝水,听士兵这么说了之后,他就突然放下了杯子,走到帐外大喊了一声:
“韩峰赵逸。”
没多会儿,韩峰和赵逸就来到了步覃的面前,步覃对他们俩问道:
“谁偷了夫人的钱?不是让你们看好夫人的吗?”
ωωω ▲тTk ān ▲CO
两人对视一眼,韩峰说道:“爷,是夫人让别告诉你的,那人是个混蛋,冒犯了夫人,还轻薄了如意如月,夫人不想闹大,就出此下策了。”
步覃还未开口,赵逸就连忙补充道:“爷,那人真的太可恶了,您千万别怪夫人。”
步覃面无表情的听完了赵逸对那日张勇冒犯席云芝的事情,沉默一会儿后,才沉着一张面,走出了主帅营:
“走,去刑堂看看。”
赵逸和韩峰对视一眼,心里为那个张勇点了一根蜡,看他们爷的举动,大概是动了真怒了……
刑堂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士兵,见步覃过来,全都作鸟兽散,步覃畅通无阻进到了刑堂,刑堂上的刑官见他入内,赶忙从审案后头走出来,把位置让给了步覃。
席云芝原本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看到步覃也站了起来,对跟在他身后的赵逸和韩峰投去了一抹询问的眼神,赵逸对她眨眨眼,韩峰对她摇摇头,不知道这两个人想表达什么。
步覃目不斜视从她身边经过,坐下之后,被五花大绑的张勇像是见到了亲人般,对步覃喊道:
“主帅,我是冤枉的,那个女人设计陷害我。”
步覃好整以暇整理好衣服的前襟,终于开口道:“哪个女人?”
张勇见步覃对席云芝的态度也不是很热情,便大着胆子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席云芝说道:
“还不就是主帅夫人,她仗着自己手里有点权利,就将我等肱骨之将耍弄于股掌之间,联合多人作弄我不说,如今竟然还冤枉我偷盗军饷,太卑鄙了。”
赵逸听了张勇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就叫道:
“张勇!明明就是你觊觎觉巨额军饷,尾随在我与韩峰身后,要不然,你怎会知道那军饷就藏在东厢的小屋里?”
张勇被赵逸点明指戳面上一僵,当即反驳:“我只是见你们鬼鬼祟祟,未免你们做出伤害步家军的事,便跟过去看看,没想到就中了你们的奸计。”
赵逸冷哼一声:“我也没想到,你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与韩峰在主帅府邸出没天经地义,何来鬼祟之说?倒是你,青天白日出入主帅府邸,门房也没有你的入内登记,我倒要问问,你是如何进入主帅府的?”
“我……”张勇被问的哑口无言,说道:“总之,我没有偷,是你们陷害我。”
见他一口咬定的无赖相,赵逸也无可奈何,却听坐上的步覃突然对张勇开口道:
“军饷的事暂且先搁下不谈吧。”
步覃的一句话,让原本僵持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赵逸和韩峰对视一眼,不知道自家爷想干什么,倒是张勇一副春天来了的精神样儿,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步覃案下溜须拍马道:
“主帅英明,张勇佩服,今后定为主帅两肋插刀,效犬马之劳。”
步覃深吸一口气,从案后走出,负手来到张勇面前,对他勾唇说道:
“军饷的事可以暂且搁在一边,咱们先来说说前几日,你对夫人不敬的事吧。”
“……”
张勇的脸色变了变,席云芝也想说什么,却被步覃未卜先知般,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席云芝想说话都不好说了。
“张勇对夫人不敬,这事儿过去好些天了,相信营里也传开了吧,所以,咱们先不管军饷不军饷的事儿,就对夫人不敬这一条,先把帐算了吧。”
张勇面露尴尬,对步覃说道:“主,主帅,这事儿在这儿讲,不合适吧。”
步覃摇摇头:“没事儿,合不合适,我说了算。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咳咳。”张勇干咳两声之后,才开口说道:“是,前几日属下确实跟夫人生了些口角,但那都是搬不上台面的小事儿,横竖都是女人家使小性子,不值得主帅特意提起。”
步覃不动声色看了他好一会儿,看的张勇只觉得背脊发凉,过了一会儿,又听步覃勾唇说道:
“你是不是说过这么一句:夫人算个什么东西?”
张勇被步覃看的头皮发麻,忽然只觉得胸腹一阵重击,他捂着肚子弯□去,前襟却被步覃高高举起,摔出了刑堂外头,步覃的声音在他耳旁嗡嗡的回荡:
“我今日就告诉你,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步覃从刑堂的架子上抽出一根长锏,来到校场之上,对着刚刚爬起来的张勇就是一顿抽,回回到肉,招招见血,不一会儿的功夫张勇身上就布满了血渍,在地上打滚哀嚎。
鲁副帅闻讯赶来,见就要闹出人命,赶忙冲上前去制止住了步覃,说道:“主帅,要行刑也别在校场上,影响多不好!”
主帅如此残暴,这种印象传出去可是对步家军的形象很是不利的。
步覃将鲁平推开,又在张勇身上抽了几下,这才将长锏抛在一边,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夫人是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夫人是在你快要放弃自己时,将你拉出泥潭的人,夫人是你自暴自弃时,对你义无反顾的人,夫人是在你众叛亲离之时,对你不离不弃的人,夫人是在你饥寒交迫时,给你温饱的人,夫人是在你身受重伤时,十天十夜不睡觉照顾你的人,夫人是在你一无所有时,倾囊相助的人……”
步覃的话在校场上回荡开来,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都鸦雀无声,但步覃的话,每一句都深深的印刻在人们心间:
“步家军一共有二十万人,试问哪一个人没有受过夫人的恩惠?你们吃的饭是夫人的,你们穿的衣,也是夫人的,就连你们手上用的盾牌兵器,每一样都是夫人给你们挣来的,她为了让你们吃饱一点,穿暖一点,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每天东奔西走,为的是什么?难道就为了从张勇这样吃里扒外的混蛋口中受到侮辱吗?”
步覃说的激愤不已,他双目有些泛红,神色无比的郑重,一字一句的敲击着众人的耳膜,涤荡着所有人的灵魂。
“现在!谁能告诉我,张勇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
围在周围的士兵们稍稍沉默一会儿后,不知是谁开始说了第一句应该之后,此起彼伏的应该声便传了出来,到最后,竟变成了响彻云霄的呼喊:
“应该!应该!应该!”
席云芝站在刑堂之中,根本没有去到校场,但是步覃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在耳中,硬是咬紧了下颚才不至于哭出声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一个男人这样不惧任何流言蜚语公然的保护你,更加让你感动了。
他说的不是道理,而是坦诚的爱护,席云芝觉得今生能够从步覃口中听到这些爱护之言,她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休妻再娶的也不在少数,可是,真正能够体谅与爱护妻子的男人,却是极少的,不论你的财富与地位,单就这份赤诚的心就足够她倾注一生的爱恋了。
步覃是个好夫君,在席云芝心中,他绝对是天下第一等的夫君,她好庆幸自己的缘分能够落在他的掌心,感谢他的爱护体贴,感谢他给了她心灵的归宿,感谢他愿意用同等的爱来与她交换爱情。
如果女人的婚姻是一场豪赌,那么,她一定已经赢得了属于自己的万里江山。
步覃在校场惩治了张勇之后,便就又回到了主帅营继续研究地形战略,直到晚上才回到主帅府邸。
席云芝见他回来赶忙迎了上去,却被步覃闪开,她愕然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
她试探着喊了他一声,步覃却是没有理她,席云芝目光跟着他一直坐到了桌子旁,步覃见她还愣在门边,不禁没好气的说道:
“过来倒茶啊。”
席云芝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抱着肚子走到步覃身边,莫名其妙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步覃接过喝了一口后,说道:“太烫,吹吹。”
“……”
席云芝不懂这个男人今天在发什么神经,便就不动声色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了,端起了水温正好的茶杯,象征性的在唇边吹了两下,然后又递给他,步覃这才装样喝了起来。
席云芝见他这般,便也配合十足的走到他的身后,主动给他捏肩捶背,好一番伺候之后,步覃才又开口问道:
“知道错哪儿了吗?”
席云芝停了停动作,摇头说道:“不知道。”
步覃放下杯子,故意拉下面孔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席云芝敛目想了想,这才抱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要让你为了我惩治一个替你打仗的手下,我怕旁的人会对你有看法,所以……”
步覃听后面上浮出烦躁:“屁话!我要连你都护不了,还谈什么打天下?”
席云芝见他说的真切,脑中又不禁回想起他白天在校场上说的那番话,便就软了身子,依偎到他的怀中,温柔似水的说道:
“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吗?下回有事儿,我一定先告诉你,你就别生气了嘛。”
步覃被她这么一软,腹中早就打好的发言稿也没了发言的机会,看着她洁白无瑕的侧脸,心中一软,伸出手臂将她搂在了怀中,温和了口气说道:
“你可别忘了这句话,下回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你!”
席云芝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膛上戳戳弄弄,被步覃抓在掌心:
“听到没有!”
席云芝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听到了。”
步覃见她应答,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席云芝见状,不禁又凑在他耳边说道:
“夫君,其实我觉得你今天在校场上说的话,有些不对。”
“……”步覃难以置信的对她瞪着眼睛,一副你竟敢批评我说的不对的凶恶神情,席云芝无惧威胁,倚靠在他身上,说道:
“我替营里做那么多事,可不是为了那些士兵……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替我的夫君分担,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大义凛然,我跟那些兵都是素未谋面,对他们可没那个情分。”
步覃叹了口气,在她鼻子上刮了一记,这才说道:“我知道,你当然是为了我,为了其他人我可要打屁、股的。”
席云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他肩膀上敲了一记,这才说道:“讨厌。”
步覃抓住她的手,又说道:“我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给你立威,他们不服我的管制,我自有我的法子让他们服,可是你呢,若是我不闹一回,让他们好好知道知道你的分量,如若不然,他们今后再给你整些幺蛾子出来,你一个人怎么对付?我若不在你身边,又该如何?”
席云芝耳中听着步覃沉稳的嗓音和有力的心跳,静静的点点头,她当然明白步覃今日所作所言的深意,也知道他是在为她铺路,毕竟就像之前张勇说的,营地不像其他地方,有本事的人太多了,这些人桀骜不驯,若是不能让他们衷心折服,那今后必然会对她颇多异议,好点的下场只是言语不敬,坏点的下场,怕就是甄氏那种了。
因为萧络的不看重,甄氏在军中处处遭人轻贱,最后落得那样毫无尊严的对待,张勇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她真的很难想象,甄氏在流放期间,到底受了多少难言之苦。
而这一切,有绝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萧络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若是他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步覃一半的魄力,甄氏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在想什么?”
步覃见席云芝失神了好久都没说话,不禁问道。
席云芝摇摇头,说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幸运,能够遇上你这样的夫君,不像皇后和张嫣……”
步覃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便将她搂的更紧:“我也好庆幸,能够遇上你这样的妻子,若是旁的任何一个女人,怕是早就对我完全放弃了,只有你,一心一意坚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席云芝笑道:“我才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步覃在她鬓边轻吻一下,用行动回答了她,两人十指紧扣,依偎在浪漫烛火下,甜蜜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