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柔的营帐中很是温暖,四个角落都放着一只挺大的加盖火炭盆,她临走前跟席云芝说了,营帐中的东西随便用,席云芝也就不想客气了,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客气了,她和小安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她将水拎到了柔软的床榻边上,然后让小安坐在自己身上,帮他把衣服脱了,用热水浸泡拧干的毛巾替他擦拭身子,擦好之后,就让他躲到被子里去了,然后就着他擦洗身子的水,帮他把衣服都洗了一下,然后用架子晾到了四角炭盆之上,等待烘干。
小安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床了,躺在被子里根本不想出来,席云芝也就趁机把自己清洗了一遍,但是她怕有人突然进来,就不敢洗衣服,只是将她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洗衣服时被浸湿的地方放到炭盆上烤了烤,烤干之后,就又穿到了身上。
营帐外传来一道男声:“夫人,给你们送吃的来了,能进来吗?”
席云芝警惕的站到床铺旁,把人喊了进来,只见两名士兵拿着两只食盒,对她说道:
“夫人,这是铁统领吩咐给送来的,你们将就着吃一些吧。”
席云芝道过谢之后,那两个人就出去了,席云芝将两只食盒拿到了床边,让小安裹着被子坐起来,然后她把地上的矮茶几搬到了榻上,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没想到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铁柔就让人做了十几道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小安都看的呆了,席云芝将一只鸡腿扯下递给他,小安拿着鸡腿就猛咬起来,边吃边对席云芝说:
“娘,真好吃。”
席云芝也饿的不行了,自从被俘之后,她几乎就没过什么东西,也忍不住吃了起来。
小安嘴里包了太多东西,噎不下去,席云芝赶紧给他倒水去,叮嘱他慢些吃,小安连连点头,但手上嘴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懈怠。
席云芝知道这孩子也是饿极了才会这样,心疼的在一旁给他夹菜倒水。
母子俩饱餐了一顿,席云芝见盘子里还有几个馒头实在吃不下去,就用帕子包好藏了起来,尝过了饿的滋味,她就绝不想再尝第二回。
小安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犯困,席云芝把他抱在怀里哼了一会儿小曲,他就睡着了。
将他放在软和的被褥里,席云芝开始仔细打量起铁柔的营帐,从她用的东西来看,在这军中定是有点地位的,她听那些人叫她‘铁统领’,不知是统领谁的。
如果她开口对她提出请求,她会不会肯帮她去打听打听夫君的下落。
被那个国师抓走之后,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夫君怎么样了,伤口是不是又恶化了,他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各种担忧盘踞在席云芝心间,令她不能安眠,直到铁柔晚上回来的时候,她都还没有睡着,警戒的坐起了身,对上了铁柔温和的探视目光。
只听铁柔对她比了比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小安,意思是孩子在睡觉,说话不能太大声。
席云芝将铁柔拉到一旁,还未说话,便对她跪了下来:
“铁姑娘,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求你的,求你救救我家夫君吧,他被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
铁柔听到席云芝提起‘夫君’,奇道:
“你的夫君……是说步覃吗?”
席云芝的泪珠溢出了眼眶,连连点头:“是步覃,求求你救救他,他之前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还未痊愈,如今又被齐国的国师带去试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铁柔将席云芝扶了起来,露出为难的神情:
“夫人,你是我铁柔的救命恩人,我救你是应该的,可是步覃,我不能救,就是能救,我也救不了。国师陆芒是为皇上研制延年益寿之药,他要的药奴,放眼整个齐国,能把人救出来的没有几个。”
席云芝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铁柔对她摇了摇头:
“夫人不必再说了,恕铁柔无能为力。”说完这句话之后,铁柔又从一侧的柜子里拿了一条被褥,说道:
“以后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吧,我去别处睡。”
“……”
说完之后,铁柔便就掀帘子走了出去,独留席云芝一人站立在阴暗之中。
顾然换回了齐国的装束,厚厚的大氅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头戴貂绒华帽,使他看起来多了不少的尊贵。
“大人,都搜过了,这个部落像是给人彻底洗劫过。”
顾然翻身下马,站在鄂温克族的村落前大吼:
“击退我们齐国散兵的明明就是两个身怀绝技的中原人,他们肯定就是我要找的人,这才几天的事,怎么可能人就没了?再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随行之人无奈退下,又去搜寻,可是整个村落只有这么大,搜来搜去就是没有,身后跑来一名探路的士兵,在顾然耳边说道:
“大人,这部落的人都给俘到了兖州(yanzhou),就前两天的事,怪不得这里没人了。”
顾然蹙眉,难以置信道:“俘到了兖州?混账!全军整合,去兖州!”
“……”
待顾然他们走后,从地窖中走出十几个人来,竟然就是早他们一步回到部落里的巴达首领他们。
巴达首领粗狂的脸上满是烦恼与哀戚,看着满目疮痍的部落,跪了下来。
韩峰和赵逸也气得想杀人,不过两天的功夫,一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给齐国的渣滓攻陷俘虏,想起他们爷和夫人,赵逸和韩峰两个人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了。
“刚才听他们说,俘虏都在兖州,我们合计一下,快去救他们吧。”
巴达首领身边的一个汉子对大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巴达首领和韩峰他们对看一眼之后,便就将这个建议一致通过,所有男人都围在了一起商议对策。
刘妈和如意如月一脸哭丧的瘫坐到了地上,如月年纪最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席云芝知道,既然铁柔不肯答应去救步覃,那么纵然她再去祈求也是没有用的。
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就在她被困铁柔营帐的第三天,事情出现了转机,铁柔效忠的孝明王传她过去觐见。
席云芝牵着小安走出了铁柔的营帐,前往孝明王的主帅营。
短短一段路程,席云芝好像觉得自己像是走了几年一般难熬,好不容易走到了,她的一颗心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脑海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说服这个孝明王去救她的夫君,可是席云芝在见到那个人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这个愿望。
孝明王竟然就是闫大师的另一个药奴,曾经背叛过步覃的叛徒阑冬。虽然他此刻的毒已解,但席云芝却认得他那双细长的,微微上挑的眼睛。
席云芝有些绝望,这个人是夫君死对头,她不仅不能让他去救人,反而还要将步覃被国师抓走试药的事情隐瞒下来,否则,谁敢保证,这个死对头会不会赶去国师府落井下石,把步覃彻底毁灭呢?
“还认识我吗?”
孝明王阑冬衣着华丽,端坐在主案后头,偌大的营帐内只有他一个人,就连铁柔都不知被支去了哪里。
席云芝低下头,淡淡的摇了摇,孝明王却笑了起来:
“说谎,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认出我了。”
“……”
席云芝低头不语。
只见孝明王从主案后头走出,负手踱步走到席云芝面前,似笑非笑道:
“我就说铁柔最近藏着掖着的是什么人,没想到竟会是你。”
席云芝被他气势所迫,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只见孝明王又将目光落在小安身上,讶异的说道:
“这个不会是……”又仔细看了几眼:“嗯,肯定是了,跟步覃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席云芝防备的将小安藏在身后,做好了只要这个孝明王一动手,她就抱起小安转身跑的准备。
可是阑冬只是看看,并没有打算动小安一根汗毛,又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太师椅上,对席云芝说道:
“步覃人呢?他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夫君,好父亲,竟然让你们娘儿俩深陷如此境地。”阑冬撑着下巴,看着席云芝,勾起了唇角:
“来,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跟鄂温克族的人混在一起的?你……被步覃休了?”
席云芝只是一个劲的沉默,阑冬说着说着觉得有点无聊,一拍茶几,吓了席云芝一跳:
“你若再不说话,我就派人把你儿子丢到河里去喂鱼。”
小安一听也觉得害怕了,席云芝将他抱起来安抚,对一脸奸计得逞的阑冬说道:
“王爷你想让我说什么?”
阑冬耸耸肩,一副‘你终究还是开口了’的神情:“随便,说点我爱听的吧。”
席云芝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说道:
“好,那我说了,步覃被萧国皇帝冤枉通敌,被罢了官,抄了家,一路逃亡到了这里。这个消息,请问王爷爱听吗?”
‘啪啪啪’,阑冬对席云芝鼓了几下掌,为她的胆色感到了意外:
“爱听,我就爱这个,你真是冰雪聪明,怪不得步覃那个挑剔的男人会娶你。”
阑冬正说着话,就听营帐外传来一阵踢踏的马蹄声,然后就是将士的呼叫:
“三皇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