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芝去到店铺处理了些事之后,便顺道去了她开设在朱雀街的成衣铺子,从里头挑了两套十分素雅甜美的衣衫,又拿了两三盒全新的胭脂,这才回到府中。
原想回来安排琴哥儿他们一行的晚膳,谁知道,门房老陆告诉她,中午过后,客人便就出府游玩去了,有个大块头还给她留话说晚饭就不要准备大块肉,大碗酒了,他们会在外头解决。
席云芝将两套甜美衣衫和三盒精美胭脂让丫鬟送到了琴哥儿的房间,自己则去了后院陪小安玩儿。
小安如今已经能说好些话了,一张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逮着谁都能跟他聊上半晌,席云芝将他抱在怀中,不厌其烦的陪他说话,陪他写字。
琴哥儿等一行人直到晚上步覃回来,他们都没回。
席云芝身子有些乏,半躺在软榻上看绣本,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子漂浮,她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家夫君的俊脸,步覃怕她着凉,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没想到却吵醒了她。
席云芝睡了一会儿,又来了精神,搂住他的脖子问道:“用过晚饭了么?”
步覃点头:“在刑部审堂时用过了。”
席云芝想象那个画面:“堂下压着犯人,说不定还是血淋淋的,亏你们还吃得下去。”
步覃失笑:“犯人不招,干耗着也是耗着,干脆吃点东西。”
“……”席云芝笑着替他除下了外衫,从檀木柜子里取出了他的中衣,替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席云芝主动说道:
“琴哥儿他们出去了,没在府里吃饭。”
“嗯,我知道了,他们去刑部找我了,后来他们便被荣安郡王请去了光华楼,估计此刻已经喝高了。”
席云芝正在整理他的外衣,听他这么说,不禁问了一句:“荣安郡王为何要请他们呀?”
步覃一副你有所不知的样子:“荣安郡王从小跟琴哥儿一起长大,长大后,郡王跟着王爷回了京城,娶妻生子,跟琴哥儿他们也好几年未见了。”
“哦。”席云芝这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步覃见她连连点头的模样,慵懒中带点随意,长发披肩的她看起来更加柔美动人,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你就不问问琴哥儿和我的事?”
席云芝不解:“夫君与琴哥儿发生过什么事?”
步覃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果断摇头:“没有啊。”
席云芝娇嗔的横了他一眼,柔柔道:“那夫君要我问什么呀?”
“……”步覃被她反问的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摸着鼻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就是,你没看出来,琴哥儿对我的态度……不一样吗?”
席云芝点头:“自是看出来了。但只要夫君对她还是那样,我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好吧。”步覃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生挫败,两手一摊:“既然你不需要帮忙,那就算了。”
原本还想从这小女人口中听听她的求助之言,他好在她面前得意一番,充当一回护花使者,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个小女人压根就没打算就琴哥儿的问题向他求救。
不禁出言吓唬:“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琴哥儿的脾气很坏,一般男人都不敢惹她。”
席云芝想了想后,问出了她自认为最关键的问题:“那她会打我吗?”
步覃蹙眉:“那倒不至于吧。”
“哦,那就行了。”席云芝做出一副那我就放心了的姿态,看的步覃不禁埋在她的肩窝里闷闷的笑了起来。
夫妻二人又打打闹闹好一会儿后,才肯双双躺回了床铺,因为昨晚要的太狠,所以,今晚步覃只是搂着席云芝入睡,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席云芝在夫君怀中,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她便醒了过来。
主动到厨房去安排早膳,亲手做了一些肉包子和糕点。
辰时刚到,厨人们刚刚将粥碗摆上了桌,步承宗和步迟便就联袂而来,两位长老推辞着坐上了主位,席云芝亲自替他们端上了两只青花白瓷的粥碗,滋润的白粥在晨曦中倍感晶莹,她又将包子和糕点端上桌,另外做了几盘爽口凉菜,给步迟递上筷子之后,便站在一侧,伺候两位长辈用膳。
步覃大汗淋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汗渍渍的琴哥儿,看来这这两人今日又是一番恶战,看琴哥儿的表情,想必是输了。
席云芝取了早就准备好的毛巾给步覃擦拭了汗珠,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窘迫的低下了头,待席云芝给他擦好之后,他才也坐了下来,对席云芝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说道:
“你也别忙活了,坐下来吃吧。”
“你们先吃吧,我等小安起来了与他一同吃便是。”
席云芝对步覃笑了笑,便就继续忙碌,将琴哥儿和鲁恒他们的粥碗端到面前,分别递上了筷子,递到琴哥儿面前时,席云芝特意用她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只最大的肉包子,说道:
“琴哥儿也累坏了吧,女孩儿家的体力不必男儿,要多吃些才好。”
语气温柔的像是要掐出水来,琴哥儿看着她又是一阵鸡皮疙瘩,这个女人软的就像是一堆棉花,无论多大的劲力打上去,都没有其他什么反应,反而,语气越来越温柔,动作越来越缠绵,叫人想发火都发不出来。
步覃一边吃一边看着那边的战况,突然明白了昨晚席云芝问她,琴哥儿会不会动手打她,因为除了动手能力没有琴哥儿强,在他的这位妻子身上,琴哥儿还真不容易讨得便宜,看她吃了一肚子闷气的模样,步覃隐下笑意,兀自吃起了早饭。
步迟吃着吃着,突然开声说道:
“这多年不见,感觉覃儿比从前爱笑了些,人也没那么死板支翘了,从前他那副脸子一拉下来,八匹马都拉不回去。”
步迟的话叫饭桌上一阵寂静之后,见步覃没有生气,便都大着胆子发出齐刷刷的哄笑声,步覃不以为意的继续吃饭,好像现在大家笑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一般。
步承宗也看了一眼步覃,喝了一口孙媳妇煮的粥,满意的笑道:
“是啊,都是他媳妇调、教出来的。那小子从前的死样,我可不想再见了。”
步迟被步承宗的话逗笑了,看着步覃,希望他也出声发表些什么,却见步覃三两口便喝完了粥,站起身,双手撑着饭桌边缘,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是啊,从前血气方刚的男人,身边没个女人,难免火大一些,有得罪诸位的地方,步覃就此告罪了。”
席云芝听后大窘,饭桌上的老少爷们却是情绪空前高涨。一个个肆无忌惮的讨论起男人如何不火大的意思。
一顿早饭,吃的是相当热闹。
用完了早膳,席云芝原想陪小安出去游玩一番,却不料宫里来人了。
琴哥儿与鲁恒他们听说宫里来人,便都从他们的小院里跑出来,以为是皇帝召见,谁知道,皇帝的贴身太监刘朝过来说,是皇上传席云芝入宫觐见。
席云芝心中一惊,将刘朝请到一边问道:“公公,不知皇上召我所为何事?”
刘朝是个人精,他就是知道为什么,他也不会直接告诉你的,只是对席云芝抱歉一笑,抱拳见礼:“诶哟,夫人恕罪,奴才还真不知道皇上为何召见,许是皇后娘娘依托的也说不定,夫人自己入宫一趟不就明白了吗?”
席云芝有些犹豫,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刑部给夫君传个信,刘朝便又出声催促了。
席云芝无奈,只得趁着换衣服的时候,让如意偷偷去一趟刑部,自己则赶忙换了身衣服,便坐上了入宫的软轿。
鲁恒和强生不解,抓着门房的老陆便问:“怎么夫人跟皇上也很熟?怎会传夫人入宫?”
老陆替席云芝解释道:“哦,皇后娘娘与咱们夫人感情身后的金兰姐妹,咱们夫人宫里的常客,见怪不怪了。”
张果在一旁听了,他的心思都在琴哥儿身上,见她不悦,自然要替她说话,便就数落起来:
“呵,还以为那个女人只是傍上了咱们少爷,没想到她还傍上了个皇后娘娘。怪不得能封上诰命夫人。”
琴哥儿冷冷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会死啊?”
“……”
鲁恒和强生在一旁笑张果无数次踢到铁板。
席云芝怀着忐忑的心情,被带入了中元殿。令席云芝感到意外的是,今天的中元殿并不是只有她和萧络两个人,还有封赏宴上见过一回的左相李尤和镇国公赫连成。
有这两个人在,席云芝就感觉放心多了,但心中又不禁起了疑问,皇上让她前来所为何事。
“夫人,上回你与朕说想做军需一事,朕与两位爱卿商量过后,两位爱卿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所以,才会叫你入宫商谈一番。”
席云芝一听,竟是此事,看了一眼左相和镇国公,只见左相李尤捻着小胡子走到席云芝身前,用轻微的声音说道:
“步夫人财力雄厚,李某在京城中也略有耳闻,夫人若是愿接手兵士们的四季常服与盔甲攒造,那也是朝廷之福啊。”
席云芝不动声色的听着,只见左相与赫连成对视一眼,然后又说道:
“不过,臣等之前也与皇上说过此事,因为夫人提的突然,我等年初便就与南国商人进了四十石的布料,囤放在户部仓库之中,夫人若是要接手此事,那能否也顺带接手户部仓库中的布料呢?”
席云芝见他语气有疑,便揣摩着答道:“若是户部已经进了今年所用布料,你自然就用户部的了。”
李尤一击掌:“好,有夫人这话,我等就放心了。”
说完转身,对龙案后的萧络作揖道:“皇上,既然步夫人想为国效力,那咱们也不想阻了步夫人的忠心,制衣一事,臣等愿全权交托步夫人手中。”
“……”
席云芝还想说什么,却被镇国公赫连成打断:
“夫人大义,必将美传天下。军中将士们也必将感念夫人情意。”
左相李尤随即奉上了户部的账本,然后与镇国公两人便退出了中元殿。偌大的宫殿内又只剩下萧络与席云芝两人。
“朕也觉得这两人答应的太过轻巧,便派暗卫前去户部查探了一番,户部仓库中,确实有堆积如山的布料,与账目相符,夫人这一点大可放心。”
席云芝捧着账本,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正思考之际,没察觉萧络竟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