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锋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说话,翻了个身,看着对面的窗子,看了一会儿,就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婵儿摸了摸身边冰凉的床被,就知道南荣锋又早早的出门去了,她起床来,叫了进门洗漱。
经过昨晚的夜雨,外面的天空像是被清洗过,甚是湛蓝,地上的水汽还没有蒸发干净,天气闷热起来。
昨晚确实是没有睡好,沈婵儿今儿早上起来就没有精神,丫头们端了些简单却很可口的面条来,想让沈婵儿多少吃点,她却没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天气热起来总是没有胃口吃饭。
她在屋子里走动一会儿,就上床去躺着了,丫头们看她像是要睡着的样子,纷纷收拾了碗筷,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关上门。
沈婵儿回来之后,周娉婷就搬了出去,周家本来就是名门望族,不可能置办不出一套院子来,之所以留了那么长时间,除了要陪沈婵儿演一场戏之外,沈婵儿知道,她还没有放弃南荣锋,现在搬出去,只是缓兵之计,她是聪明人,现在沈婵儿在南荣锋眼里很重要,她若是再不识趣的留在这里,会让南荣锋很厌烦。
沈婵儿明白,她还会卷土重来的。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只觉得好像只睡着了一小会儿,被门外的低语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恍恍惚惚听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打起来了,少夫人这边要不要先送回南荣府那边?”
像是门口侍卫的声音,还有两个丫头低低的对话,她们俩用的是当地方言,沈婵儿听不太懂,紧接着传来一泓的声音。
“不用,将军并没有吩咐,应该是想让少夫人随军。”
“随军?咱们将军从来没有女人随军。”
后面再没有一泓的声音,沈婵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听到了什么,因为睡的粘,根本没有没在意,又要睡了过去,忽然一个叫声传进来,吓她一跳,顿时吓的醒了。
门外喊道:“少夫人!夫人!”
那声音立马就被一泓喝住,门外没了声音,沈婵儿心里吓的砰砰乱跳,侧卧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好像低低说了什么,紧接着就传来极快的脚步声,蹬蹬蹬跑到她门口,推开门就听到一泓的声音。
“少夫人,将军受伤了。”
沈婵儿连鞋都没有穿,就跑出了房间,两个丫头赶紧拎着她的鞋子跟在后面,直到坐上马车,丫头们才能帮她把鞋子穿上,一泓在外面驾车,“驾”的一声,马车里沈婵儿三人向后一仰,马车疾驰起来。
绕着环山马路,马车一路绕过了永定山,沈婵儿将头伸出窗外,这座山就是她站在窗边,经常能望到的那一大片墨绿色,那时候看上去,这座山就像是充满了神秘,但是走到山中来,只觉得随和,一草一木都那样亲切,她来到这里,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座永定山。
她心里乱极了,呆呆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山景,两个丫头不断的安慰她,越是安慰,她心里越乱。
一泓刚刚告诉她,今儿早上天没亮南荣锋就被总参叫了出去,原来是南海小国终于联合起来,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支持和计谋,竟然夜袭了我们的港口,烧了一大片粮草库,幸亏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才抢救回少部分,今儿早上天没亮,那边就发来了消息,阿满虽然很不想开打扰南荣锋,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谁都担待不起。
沈婵儿尽力让自己平稳下来,会是谁敢来给南海小国出谋划策?又谁能这样了解南荣锋的疏忽?南荣锋的性格当中,有大部分放在了冲锋上,对于后勤保障,一直落后,结果那个人就死死的抓住了南荣锋这个疏忽,给镇南军一个沉重打击。
终于到了前线海关,隔着一道高高的海岸,对面就在海上开战,一个拱起的海岸正好形成一堵墙,将镇南军的后方隔离了出来,沈婵儿只有一个念头闪过:若是有现代武器,这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导弹就炸平了。
容不得她多想,她脚下不停地朝着一泓指引的地方而去,身边路过一小堆又一小堆的伤兵,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沈婵儿闻着满满的血腥味,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紧紧皱着眉头,直奔那个最显眼的营房而去。
一泓帮她打开门帘,她两步走了进去,屋里的医官正在给南荣锋处理腹部的伤口,人影挪动间,沈婵儿一眼就看到了南荣锋腹部一个大血洞,在不断的往外冒血,她双手猛然攥紧,上身晃了晃,有些站不稳。
屋里不断传来南荣锋的闷哼声,他嘴里紧紧的咬着一块白布,沈婵儿慢慢走过去,抬起的手竟然抖的厉害,医官们虽然看到了她,但都不敢分神,专心致志的用镊子寻找断在南荣锋血肉里的箭头。
南荣锋已是满头大汗,忽然抬起头看到沈婵儿站在他身边,他忽然皱起眉头,转头恶狠狠的看着一泓,一泓叹口气,上前来拉着沈婵儿。
“少夫人,咱们先出去等吧。”
沈婵儿根本不想走,双脚像是灌了铅,双手攥的死紧,指甲险些抠进肉里面,南荣锋又是一声惨哼,声音全都闷在了白布里面,他身下的木板已经被汗水浸湿,沈婵儿多想说句什么,但是她现在已经疼的浑身发抖,颤抖的连双脚都站不住。
南荣锋死死的瞪着一泓,不断猛哼,一泓只能狠了心,拽起沈婵儿道。
“少夫人,咱们先出去。”
沈婵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是这一张嘴,就再也拦不住眼睛里的泪水,哭叫出来。
“我不走,怎么弄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保护他的!”
她还是第一次教训下人,特别是南荣锋的下属们,此刻南荣锋的几个贴身下属都站在他身边,身上站的标直,一脸的焦急,听到沈婵儿这样教训他们,都低下头去,死死的咬着牙关。
南荣锋看不得沈婵儿这个样子,猛然瞪向一泓,那眼神里已经满是杀气,一泓紧紧拽着沈婵儿,要往外拖,沈婵儿还在挣扎,伸手要去抓支撑营房的柱子。
“少夫人!”
一泓终于变回了隐居时的一泓,忽然大喝一声,像长辈等着晚辈一般瞪着沈婵儿,大声教训道。
“出来!”
然后拉着呆滞的沈婵儿往外走,走到门外,才听到南荣锋爆发出来的猛哼声,很显然,他刚才一直在隐忍,直到看到沈婵儿走了出去。
沈婵儿没有跟一泓说话,背着身子,一步步走向阻隔后方与海战的海岸,身后还能传来南荣锋的惨哼声,他每哼一声,她的心头颤上一颤,终于支撑自己走到海岸边,她立在上面,迎着强劲的海风,目光迷离的看着整片海域的海战。
离的很远,那一艘艘大船就像是会发射的机器,羽箭满天飞,在她的印象里,海战都是战火连天,炮火声轰隆隆震天响,但是她似乎忽略了,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就算是有海战,也是看谁射的箭准,那只船队的弓够硬。
小船跟在大船周围,士兵们在厮杀,肉搏战,扑棱棱的水花四处可见,在这种战争中,被兵器杀死的士兵还算是少数,很多都是在海水里泡的久了,体力不支,溺水而亡。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模糊,很想看清前面的战况,但是海风似乎太大,吹的她睁不开眼睛,还吹进了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