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儿勃金就是当地土生土长的肃慎人,对各种传说典故都很熟悉。当时的肃慎人比殷商人还落后,与所有古老的部族一样,因为对于自然有太多的不解,每每遇见什么无法理解的现象,肃慎人就会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一切一切。这种力量,就是神。人有善恶,在肃慎人的文化里,神也被区分为两类,保护肃慎部族的神是善神,除了善神,还有恶神。而勾,就是恶神下属的使者,专门在广阔的不咸山内捕猎活物,驱赶给神作为祭品。
肃慎人依靠不咸山生活,狩猎,采集,在老林里活动的久了,难免会遇见勾,只要遇见勾,普通的肃慎人在劫难逃。所以,肃慎人把勾看做死敌,他们的历史中不止一次的组织过对勾的围捕,却未能成功。
“宁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东西是不能惹的。”文昌看出我有点不甘心,赶紧就劝。
我想了想,之前那个老头子出手敲死黑熊的时候,我离的很近,他动用的是铭文的神能,不过我有感觉,他对铭文神能的理解,没有我那么深刻,在能够自保的情况下,我肯定要把事情查一查。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看看文昌,他上了岁数,虽然身体很结实,但没有别的本事,带着他对我不利。
“宁侯……”文昌还要劝,但我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从树上跳下来,文昌没办法,老老实实的窝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老头子和老太婆早已经走远了,不过他们驱赶着十多只行走蹒跚的野物,速度不会太快,而且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很轻松就能追上。我控制着速度,追了一会儿,远远的就看到前面的林间,那些野物直立而行的背影。
我一边尾随一边记着自己走过的路,我的动作很轻,不想惊动他们,要看看这两个被称作勾的东西,到底要把这些野物带到什么地方去。
这片老林子很快就走到头了,前面月光清亮,透过月光,能看见一座很小的小山包。在这种原始老林里面,所有地表几乎都被植被覆盖着,但这座小山却光秃秃的,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寸草不生。
山体黑乌乌的,仿佛一座用铁铸造的山,走在前面的老头儿在山脚前停下脚步,低着头看了一阵子,然后闪开身形。
队伍后面的老太婆依然勾着腰耷拉着脑袋,嘴里嘀嘀咕咕的嘟囔着什么,像是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在魔音般的音节飘散出去的同时,那一排被驱赶到这儿的野物毫无知觉的继续朝前走。一个挨着一个,在山脚下消失了。
我离的还有点远,无法把具体的细节都看清楚,不过我能判断出,这座小山的山脚下面,应该有一条地沟,或者一个洞,那些野物全部顺着沟洞跳下去了。
当所有的野物全部消失之后,老太婆蹒跚走到老头儿身边,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表情很虔诚,就好像信徒在祈祷膜拜自己所信奉的神灵。
我不知道他们所信奉的神究竟是什么,对这座略带着异状的小山也缺乏了解,我只能尽量的靠
近。我在揣摩着,衡量自己有没有把对方生擒和制服的把握,无论老头儿或是老太婆,只要能抓住一个,那么就可以逼问出我想知道的情况。
我借助地势的掩护,悄悄的又缩短了双方的距离,但是在慢慢的移动中,我一下子停顿下来,因为我察觉到周围突然荡起了一片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种气息里面夹杂着浓浓的杀气,气息显然被全力的遮盖,以免提前暴露,我不明就里,暂时搞不清楚这股危险的具体来源。然而察觉到这股气息的同时,杀气暴涨,千丝万缕的危机仿佛在四面八方悄然涌动。
唰……
我很想把自己的行踪彻底的隐藏起来,但在危机重重之间,我不能继续躲藏在原地。危急中,我猛然伏低身体,一下平趴下来,身躯紧紧的贴着地面。
嗖……
在我趴下来的时候,十几股肉眼几乎都察觉不出的气流,贴着头皮就飞了过去。这些气流犀利无比,好像一根一根无形的箭。
正跪拜在地上的老头儿和老太婆的感官没有我那么敏锐,可能就是我之前猛然俯身趴在地上的声响惊动了他们。这两个人的反应的确很快,听到这阵声响的同时,正好是那十几股逼人的气流穿刺过去的时候,老头子和老太婆匆忙之间就地滚了十几圈,那十几道如同箭一般的气流顿时射空了,噗噗的全部没入了前面的山石上。
气流无形,却力量却不容小觑,坚硬的山石立即荡起了一股被击碎的石屑和粉尘,老头儿和老太婆无意中躲过这致命的杀机,兜头想跑。
哗……
头顶上一下子落下一张巨大的网,那张大网完全冲着两个老家伙而来,看到这里,我大致就明白了。这座小山脚下,提前有人隐伏,为的就是俘获或者击杀老头儿他们,埋伏天衣无缝,肯定有高人在暗中主持,杀机无声,如果不是我事先察觉,发出了那么一点声响,老头儿和老太婆估计会有更大的麻烦。
这对老家伙看上去弯腰驼背,磨磨唧唧,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快的和一道闪电一样,因为躲过了那十几股气流的袭击,他们已经有了防备,那张铺天盖地一般的大网落下来的时候,没能网住他们,不过却将他们全都逼到了那群野物消失的沟洞旁边。
这时候,从勾动左右的乱石和草木后面,响起一声呼哨,这种声音有点熟悉,是那种猎人在集体围猎时所用的骨哨。这个时空里,无论是在不咸山,还是在遥远的殷商境内,大规模的围猎极其危险,特别是群体围猎,需要默契的配合和有序的指挥,骨哨的声音其实就是头领的命令,经验丰富的猎人能从哨音中准确的接收信号。
骨哨声过后,周围骤然刮起了一阵很猛烈的狂风,风卷着树叶和灰尘,一下子把附近搅扰的混乱不堪,这阵风来的很怪,我猜测应该是有人在作法。
嗖……
风一起,风声和蔽日的尘土马上影响了视线和听觉,但在一片混乱中,我还是分辨出,至少上百道密集的气流从左右两边急速的穿刺而来,我有长生
诀,可是不想那么冒险,情况不明,在这种地方负伤,哪怕耽搁刹那,或许就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我抽身开始躲避,气流一道接着一道,杀机翻滚,骨哨声连绵不断,很明显,这些伏击者是想死死的封锁住沟洞的出路,气流全部是朝着沟洞周围散发的,我不愿意负伤,就只能朝安全的地方跑,一来二去,在混淆不清的狂风中,我也逐渐靠近了那条山脚下的沟洞。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山脚下面有一条大约两丈宽的裂缝,裂缝不知道有多深,之前的老头儿还有老太婆驱赶的野物,就是从这条裂缝跳下去的。
我的眼睛还能看到一定范围的情景,不知不觉间,我离这条裂缝已经很近了。我发现老头儿和老太婆被那些穿刺的气流逼的无处躲藏,一左一右的扒着缝隙边缘凸起的石块,把身躯藏在缝隙下面,躲避伏击。他们看上去是上了年纪,然而扒着石块,灵动的像是两只灰扑扑的壁虎。
骨哨声依然在继续,看到眼前这些情况,我心里就在数落自己,如果我判断的不错,把这对老头儿老太婆逼到这儿的,应该是肃慎人。肃慎人在不咸山活动,被“勾”给坑苦了,普通的猎人遇见他们,只有一条死路。肃慎人痛恨勾,这次伏击显然是精心谋划的,估计已经准备了很久。我想跟着老头儿老太太查找线索,却不由自主的也被围在了这儿。
我仍在倾听附近的响动,狂风席卷的区域之外,人声明显,老头儿老太婆被困住,包围圈一下子缩紧了,肃慎人既然是精心谋划的伏击,一定来了非比寻常的人物,文昌路途中和我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肃慎人在险恶的不咸山生存繁衍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在古巫的掌握和使用上,甚至比鬼方人还要纯熟。肃慎部落里面,最高的领袖被称为“图圣”。
因为在穷山恶水中生存不易,所以无论肃慎部还是鬼方部甚或古羌部,他们的族人信奉崇拜实力,对于实力超群的人,所有人都愿意服从追随,介于这个原因,古老部落的最高首领,其实也就是他们里面最强的人。图圣只是一个称呼,在肃慎部落中担任图圣的人,基本都是精通古巫的巫师。这个时候的肃慎人,还没有形成完整的宗教信仰,但在他们的文化中,已经出现了原始萨满教的雏形,此时的图圣,就是后世所称的萨满。
包围圈一被收紧,杀机和压力顿时倍增,躲在裂缝下方的老头儿和老太婆感应到了,他们急速的耳语了几句,可能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味的躲避,真被死死围住以后,就没有退路了。
两个老家伙想要突围,他们的动作非常灵活,而且掌握着一些铭文神能,力量超乎寻常的大。在混乱间,那个枯瘦如柴的老头儿先从裂缝下面贴着地皮钻上来,双手抓了一捧石头,呼的撒了出去。
在神能的催动下,这些只有红枣大小的石块,发出犀利的破空声,透过狂风,击打收紧包围圈的肃慎人。淬不及防之中,几个肃慎人受伤了,但肃慎部落民风彪悍生猛,受伤的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继续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