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推想过,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很神秘,很阴险,很狡诈?在我的印象里,一般的坏人脸上都是贴着标签的,我甚至在被吸入镜子之前,还幻想着,空是不是有一张比祖甲还要善于伪装的脸庞。
但是在我被吸入镜子的一瞬间,所有的推想全部都消失了,或者说,被推翻了。
我看到了什么?
一片宽阔的没有尽头的虚空,根本望不到边,我没有看到脸,没有看到身躯,我所看到的,就是虚空中无数交错的如果光轨一样的线条,错综复杂的线条勾勒出一副好像存在着某种意义却又像是毫无意义的图案,那种图案是立体的,因为太抽象,而且没有任何可以判断的根据,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换句话说,就如同空在之前对我的劝告一样,此时此刻,即便我看到它,也无法理解,仿佛一个生存在三维空间的人,突然来到了四维五维甚至更高维度的空间中,他理解不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这就是空?
我的意识能够观察到这一切,就能够产生相应的思维,在我看到这些的第一时间,我的反应就是:空在故弄玄虚。
“你在什么地方?我看不到你。”我在镜子里想要大喊,因为我看到的这片无尽的虚空,让人感觉不由自主的恐慌,虚空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一条条光的轨迹所构造的庞大的网状,然而,这片虚空却是一片无从猜测的地方,对于未知的东西,人的本能反应就是畏惧。
“这就是我。”空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我立即调转了观察的方向,调转方向的一刻,我看到了眼睛,空的眼睛。
一种毛骨悚然又无法揣度的感觉,一下子就把我的意识给侵占了,空的眼睛,孤零零的孤立在这片无尽的虚空里,没有眼眶,没有脸庞,更没有身躯,就那么一双眼睛。
我之前曾经有过的那种感觉,在此刻好像得到了确凿的答案,我曾经怀疑过,镜子里的眼睛,好像不是人的眼睛,甚至,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双眼睛。
这一刻,面对着空的眼睛,我开始战栗,颤抖,那种修习铭文所获得的淡然如水的心境,在这时候荡然无存,根本淡定不下来,也镇静不下来。
我感到恐惧,极度的恐惧,因为我知道,这个“空”,它并非旁观者。天物铜镜本身是有一些特殊的作用,但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铜镜折射影像的作用,和镜子无关,那很可能是空在暗中操作。
也就是说,从很早以前,甚至在我刚刚接触铭文大事件的时候,空已经注意到我了。它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却从来不露面,只在必要的时候通过镜子给我一点相关的提示。
这就好像一个别有用心的人,用各种各样显得神秘莫测的手段,在一点一点的引着一个无知的人,走向深渊。
或许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才有种非常特殊的感
觉,我感觉,鬼方大巫师,祖甲,甚至传说中拥有通天彻地的神能的布衣会,可能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归根结底,始终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有软肋,我都能够琢磨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然而,我拿什么去跟空招架?它就是一团虚空里的眼睛一样的东西,没有形体,我连它是怎么样一种存在都不清楚,我如何去对付它?
“你已经看到我了,出去吧。”
空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这阵声音好像产生了一股针对我的波动,我的意识唰的一下子被逼出了铜镜,等到恍惚之后,我仍然木楞的站在柴房里面,对着那面铜镜发呆。
“你,就是这个大事件的幕后推手,最终的推手,是不是?”
“不是。”空的语气一直都是麻木的,可能是不想流露任何情感让人揣摩它的意图,但是这时候,空的口气非常认真和诚恳,对我表明,它没有说谎:“我从不故意的去安排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你要相信命运这个东西,一切,都是命运安排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在看,仅此而已。”
我的心在抽搐,因为现在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去解决实际问题,空在阻拦我破坏铜鼎,我无能为力,即便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无法阻拦空。
“那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始终不相信空是旁观者。
“慢慢的,你会知道的。”空在镜子里的影像开始模糊了,这是它将要消失的前兆,在眼睛模糊的同时,它留下了一句话:“我对你有很大的信心,我绝对不会故意的阻止你寻找真相,一切都顺其自然,到你该知道的那一天,你会洞悉所有谜底。”
空消失了,我也拦不住,瞬息间,铜镜恢复了正常,眼睛无影无踪。我一个人站在柴房里面,回想着空所留下的话。
谜题,再次浮现于脑海,在我看来,铭文大事件的终极秘密,就是那些铭文的具体作用和承载的信息,可是当空出现之后,我突然觉得,空,才是最终极的秘密,如果无法查询空的秘密,那么就算最终挖掘出铭文的秘密,那么一切仍然是个空谈。
我在沉思之中,就听到外面有隐约的吵闹声,吵闹声惊扰了我,转头推开柴房的门,我看见老神和鬼方大巫师相互对峙着。鬼方大巫师不可能真的孤身一人,他还有不少随从,老神这边则是姬其他们,双方都在横眉冷对,好像随时会爆发冲突。
我叹了口气,空很神秘,可是我相信,它不会撒谎,因为它没有撒谎的必要,所以,这尊鼎,最终是要铸造出来的,再跟鬼方大巫师发生矛盾的话,就得不偿失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隐藏和保存实力,不能让对方把我们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罢了。”我快步走过去,对老神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开。
“欺人太甚……”老神不是鬼方大巫师的对手,本来心就有点虚,我过来一说,他正好找到台阶,
一溜烟的退回去,但是他退回去的时候,姬其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点不屑。
我在之前的时空里遇到姬其时,他对老神就有些偏见,因为老神自私又比较贪婪,姬其对这样的人无感。只不过碍于同是一个阵营的同伴,所以姬其不刁难老神,却不跟他进行什么多余的交流。
平子易赶忙就从旁边跑过来,这次铸鼎把他难为的够呛,双方在这儿对峙,平子易拦不住。跑过来跟我悄悄说了,我在柴房里观察铜镜,老神闲的实在没事做,在铸造场里溜达,看到监工房里,有两盏刚刚铸造出来的灯,就想顺手牵羊,结果被鬼方大巫师的随从发现,双方就开始闹。
听完平子易的话,我对他说,已经没事了,让工匠们赶快抓紧。铸鼎已经成为定局,留在铸造场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早点离开。
有了这次冲突,双方的敌意更重,尽管隔着铸造现场,但都是怒目对视,鬼方大巫师有铭文神能,还有鬼方部落世代流传的古巫术,祖甲则飘忽不定,我暂时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对我们也没办法。
“他们都在一直盯着,想把这尊鼎破坏,还需另想办法。”姬其在一旁跟我小声说:“时间不多了。”
“不必了。”我心里在不停的叹息,不管现在谁出手阻拦铸鼎,一定会遭到空的干扰。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拦住空。
姬其微微吃了一惊,因为阻拦铸鼎的事情是我亲口告诉他们的,不过姬其识大体,在这个时候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我既然这样打算,肯定就有必要的理由。所以姬其退到一旁,和我一起静静的注视着大鼎的铸造。
没有人故意破坏,这尊鼎的铸造非常顺利,工匠们都担惊受怕,拿出了百分的小心。到了天色刚刚擦黑,冷却后的大鼎去掉鼎模,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尊罕见的巨鼎,青铜没有受到任何腐蚀,散发着黄金一般的光泽,在周围的火光映照下,烁烁生辉。金光闪烁之间,能看见鼎上浮现的一层密密麻麻的铭文。
这尊鼎,就是传世的司母戊鼎,在鼎刚刚铸造出来的时候,铭文清晰可见,可能出于某些原因,鼎身上的铭文被刻意的掩盖了,直到出土几十年之后,在特定条件的影响下,铭文才重现。
铜鼎刚刚铸好,鬼方大巫师那边的人立即就隐隐围住了这尊鼎,可能是怕我们突然有什么举动。
“走吧。”我静静看了看这尊鼎,又看了看鬼方大巫师,带着姬其他们,转身离开了铸造场。
我相信空的话,它说过,这尊鼎即便铸造成功,也不会对事态有太大的影响。不过,我心里还是稍稍有些忐忑,鬼方大巫师铸造这尊鼎,很可能是想跟石盘配合使用,用来化解穿梭时空时所产生的某些副作用,我还不知道,他能否成功。
我就暗中叮嘱几个人,这段时间,要严密的监视鬼方大巫师的举动,把他的行踪摸索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