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吻她额头,“梦到怪物了,还是梦到鬼了?嗯?”
“不是……”
“那是什么?”他嗓音很低,魅惑轻柔,温柔得可怕。
她闭了闭眼,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了,“比它们……都、都要可怕。”
举他明白了。
“陆齐安?”他问。嗓音微微变沉,温柔渐渐被冷意取代。
“……嗯。”
还他凛然一笑,“你很怕他?”
“他是恶魔。”她低声说。
“哦,恶魔。”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反口问她,“那,恶魔总也有怕的东西吧?”
她看他一眼,似懂非懂的。
“他要垮了。”连年伸手理了理她的刘海儿,轻描淡写地说,“他快要自身难保了。”
画扇呆呆看他,他好看至极的那双眸子微微眯了眯,“不信?”
不是不信,是有些难以消化。
他凑过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嗓音却阴沉危险极了,“他照顾你三年,又让祁家那么刻骨铭心的,我好容易回来一次,当然要送上一份大礼了。”
她动动嘴唇,刚要说话,他吻住她,“不说他了。你睡不着是么?我来陪陪你吧。”
不等她开口,他那灵活的指尖,和着滚烫的亲吻,一路旖.旎向下。
连年发现,自己的占有欲那么的强。他不能允许画扇在自己身边还想着陆齐安。哪怕只是无比纯粹的畏惧与恐慌,也不允许。
在她面前,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不讲原因的霸道,蛮横的专.制。他一直如此,从她九岁那年出现在他生命里那一天起,一直蔓延到九年后的如今。
就像九年前他和柳姐拼酒烂醉的那一天,发生过的那样的一件事。
那天,睡到半夜,雷雨大作。有人在小声却执着地敲着连年的房门。
连年不耐烦地爬起来,揉着因为酗酒而涨疼的额头打开房门,敲门的,居然是画扇。
她站在门口,仰着小脸看连年,“打、打雷了,我怕。”
连年看了一眼映照到窗户上的闪电,然后往一旁让开一点儿,“进来。”
画扇进了房间,局促得不知道是该坐还是该站了,连年也不说话,径直走过去把床胡乱整理了一下,然后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画扇站着,不动。连年伸手推她,“快去睡觉。”
画扇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恰好一道惊雷响起,像是近在咫尺地炸裂在窗外似的,吓得画扇小身子难以遏制地一颤。
连年揽住她,轻拍她的背,“雷在外面,你在屋里,不用怕它的。”
画扇还是颤抖个不停,连年无奈,只得蹲下身子去哄她,谁想,却看见画扇一张小脸上都是泪。
连年以为她是吓哭了,就伸手替她擦泪,还一边哄着她,“不哭了不哭了,一会儿雨就停了,停了就不打雷了。”
画扇抱住连年的脖子,小脸在他颈间蹭了蹭,是在摇头。连年疑惑,就听画扇低低地问,“是不是……老天爷觉得画扇不乖,所以才打雷的……?”
连年失笑,“歪理。打不打雷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的。”画扇直起身,盯着连年的眼,“远哥哥今天教我成语,他说有个词叫做因果报应的。”
连年一怔,许远这是乱教什么呢?
连年定了定心神,问画扇,“什么因果报应?谁的因果报应?”
画扇咬嘴唇,“我的。”
连年眸色转深,“为什么这么说。”
画扇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她开始啜泣起来,“因、因为我没有为……为爸妈殉情。”
连年呆了好久,才明白了画扇这句病句的意思。
她是在怪自己,没有和爸妈一起……死。
画扇小脸凑近连年,大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他的脸,她那么期盼能从连年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连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皮看画扇,他说,“许远这个老师太烂了,他教错了。”
画扇停止啜泣,看着连年。
连年抿了抿唇,然后说,“那个因果报应是他胡扯出来的,还有,那个殉情,也根本就不是这么用的。”
画扇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是有些吃惊,连年看她一眼,“你语文也太差了吧?殉情那是男女之间,哪是这么个用法?”
画扇眉尖皱了皱,“可是……我爸爸和妈妈就是男的和女的……”
连年正色,“对啊,是你爸爸妈妈之间的事儿,你殉个什么情?”
画扇不说话了。
连年瞅她一眼,“懂了?”
画扇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连年叹气,“那……这么说吧。比如说啊……我和你,咱俩要是谁死了,另一个也去死,那才叫殉情,明白了吗?”
说完这句,不只画扇不明白,就连连年自己都不明白了。
靠……
这是个什么破比喻……
画扇锁着眉头还在想,连年一只手掌就捂住了她的小脸,推着她往床边走,“睡觉睡觉,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许远教你的?明天我再收拾他。”
那一晚,画扇睡得很沉,连年却失眠了。
他一闭眼,眼前就是那个蹲在黑魆魆的洗手间自己揉搓裙子的身影,再一闭眼,就是那个缩在大街上泪痕把脸都弄花了的身影。
他忽然发现,他总见画扇哭。其中,也有不少次,是因为他。
他正在这边发呆,床上的画扇身子动了动,她像是在说梦话,低低地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哥哥……”,这样的称谓,像是她在对谁讲述着什么似的。
下一秒,翻过身去,就又睡着了。
连年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做捶沙发的动作,怕弄醒画扇,他的手没敢真砸到沙发上,嘴里却愤愤不平地咕哝着,“你过来把我弄醒了,然后自己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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