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楼的顶楼房间里,空旷得像是一片白色的荒原,除了那台突兀硕大的液晶电视,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这个房间,就像是,专为这台电视而设的。
盯着电视屏幕的女孩捂着嘴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明明水意氤氲,她却死死地逼着,不许眼泪掉下来。
她的身子却比意志要脆弱多了,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滑落在地,就那么一点一点地瘫软在地,她蜷缩着,一点一点地缩到墙角里,就像是九年前寄人篱下时那么怯懦,那么孤寂。
她苍白的面庞上没有泪,却无端给人一种肝肠寸断了的感觉,她一点一点地俯低身子,直至整个身躯都狼狈地伏在冰凉的地面上,她顾不得自己身上昂贵的衣装会弄脏,就那么趴在地面上,像一只困顿绝望了的小兽,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
她多希望,自己能睡过去。
她多希望,自己能,一梦九年。
祁连勇把画扇抱回家的那天,遭到了全家上下的一致反对。
其中,尤以祁连勇的母亲——沈碧玉反对得最为激烈。
年近五旬的女人指着画扇脏兮兮的小脸,恶声恶气地说,“哪儿抱回来的,你还给我还回去,我们祁家可不是收容所,这还指不定是谁家的野种扔了不要呢!”
祁连勇的父亲——也就是沈碧玉的丈夫——是沈阳某军区的副司令,他常年不在北京,沈碧玉把连勇他们兄弟俩拉扯大费了不少力气,所以在家里自认功劳卓越,说什么话都是颐指气使的。
才只有九岁的画扇虽然勉强才能听懂眼前这位保养甚好的女人在说什么,可是只看脸色,也看得出她对自己敌意很重。
于是,画扇瑟缩着往后退,藏到把她捡回家来的祁连勇身后去。她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对她肆意叫嚣的女人,唯一让她觉得不那么陌生的,就是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祁连勇了。
十六岁的连年走进屋里来时,气氛正剑拔弩张,听说素来孝顺的大哥为了一个捡回来的女娃娃和妈闹起来了,他着实又惊又诧,也顾不上手头正在做的事了,急急就赶了回来。
祁母看见连年走进来,像是见了救星,她上前一步,拉过连年的手,指着躲在连勇背后的小画扇对连年说,“快帮妈劝劝你大哥,他今天跟中了邪似的,死活听不进好话,非要收养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野——野孩子!”
祁母本来其实是想说野种的,但是祁连勇的目光太过锐利,硬是让她把到了嘴边的两个字改成了“野孩子”。
连年一听就乐了,他看着沈碧玉的脸,诧异地问,“妈不知道大哥从哪儿捡来的她么?”
祁母沈碧玉怒气冲冲,“我要知道怕也没这么气了!”她剜祁连勇一眼,这个儿子一直以来对自己是又尊敬又孝顺,怎么今天在这件事上就犯了牛脾气呢,她向自己最宠的小儿子连年告状,“你哥他护这个野孩子护得很,连从哪儿捡回来的都不肯说!”
一听这话,就连连年都疑惑不解了,他先是看了一脸坚决之色的大哥一眼,再探头朝大哥身后看,想看一下那个让大哥骤然间性情大变的女娃娃究竟是何方神圣,谁想,他不看不要紧,一看,那个女娃娃居然揪紧大哥的衣袖,“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祁连勇瞪连年,“连年,你做什么?”
连年委屈得紧,他什么都没做啊。
小画扇越哭越凶,祁连勇不由地认定了连年一定是对画扇做鬼脸吓她了,伸出手就把画扇揽得更紧,摆明了一副不给任何人看的样子了。他揽紧画扇,然后看向祁母,神态坚决地说,“妈,我既然把她带回来了,就一定要把她养大,今天是给您看看您的孙女,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带她过这边来就是了。”
祁连勇是祁家的长子,二十六了,比连年大了足足十岁。他一直在医院做医生,这些年只顾着研习医理,没急着结婚,所以目前依旧是单身。祁连勇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就在这个小区了另买了一套房子,所以搬出去没和沈碧玉还有连年住在一起。
沈碧玉一听这话,怒气登时就更盛了,“你是在威胁我?不带她过来?有本事就连你都别再来了!”
沈碧玉气得不轻,连年看了大哥一眼,心想大哥最是心疼妈,这下他一定会妥协了,谁想,祁连勇脸面涨得青紫,好半晌,居然一跺脚,“不来就不来!妈一天不接受画扇,我就和她一起不进祁家的门!”
扔下这句,他弯腰抱起画扇的小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怔愣的连年和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沈碧玉,站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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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更得不快,但每章都挺多字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