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因情绪受到打击,动了胎气,太后问缘由,她只流泪不语,越发气急,年贤妃在旁劝道:“皇额娘息怒,臣妾得知,当时贵妃跟皇上在一起,那雕塑工人正看皇上亲绘的蝴蝶谷,妹妹就忽然这般。”说着,锦帕掩着鼻端,做伤心状。
“蝴蝶谷?”太后咬牙,“哀家知道皇帝喜欢写书法,画却不怎地,如今喜欢上绘画来了!”
玉灵假意哭泣,说了南宫砚目的,气的太后一发不可收拾!
曙光中,如梦似幻,厚重的迷雾,划开一条细线,红色的,如同疤痕。
丽芳望着汗巾上的一道暗红的血迹,百思不得其解。白世贤受伤了?用这个擦伤口?如此一想,她上牙下牙打架,立即捏住鼻子,另一手将汗巾伸的远远地,喊道:“秀文,快过来!本宫有重要的事情呀!”
秀文随叫随到:“娘娘有何吩咐?”
“把这个拿去洗干净。”丽芳放下手说。
秀文讶异:“金丝的!不是丢了?娘娘在哪里找到的。”一面接过,翻来调去的看,真的是那方汗巾。
丽芳扯谎说是昨晚在窗缝里找到的,大概赏月的时候,落在那里。秀文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塞着笑意:“找到了就好,否则真叫人遗憾终生!”丽芳堆出两个梨涡,清浅若笑,没人猜得到她昨晚遇到了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一觉醒来,什么都不像真的。
一时秀文拿去洗了回来,丽芳正端坐于梳妆镜前,锦屏试探的给她盘着自己创造出的发髻,忽见秀文惊恐万状的拈着汗巾,喘吁吁的问:“娘娘,为什么会有血?哪里受伤了!”
那汗巾不洗还好,一洗,原本不起眼的血迹墨一样晕开,渲染出一朵朵淡色的红云,丽芳一看大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抓住扯开惊看。
锦屏的作品还没有完成,她就逃走了,只能浑沦吞枣的将旗头给她戴上,秀文秀目圆睁:“娘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宗人府,他们有没有打你!”急急的把她从头到尾检查,丽芳大叫着:“没事没事!要是受伤何故不让你们看,自己撑着!”
“可这上面……”秀文一语未了。
丽芳烦闷,在房里走来走去,说:“真是的,本宫今早闻得有血腥味,才发现上面有血迹,却不知……不知怎么来的!”
秀春不正经的咕哝:“不会是,娘娘每月一次的那个!一不小心,沾在上面……”
众人目光缓缓转向她,她怯怯的猥琐的笑一笑,丽芳扑过去,张牙舞爪,挠她胳肢窝:“无耻的丫头!胡说八道什么,疯疯癫癫的小蹄子!就知道往那方面想!”秀春被挠的笑出了眼泪,秀文锦屏也过去胡乱打闹。
欢腾之际,传来敲门声,秀文扬声问:“谁呀!”没人应声,却听敲门声愈加紧急。
她们镇定下来,丽芳喘息的说:“去开门。”
秀文静静地去了,门一开,琉璃直接倒了进来!大家慌了手脚。
却说白世贤见识到瑶淑妃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回到牢里,细心追问:“你说跟淑妃是同乡,不见得是真的。”阴谋的气息,在暗地里喘息。
司徒翼除了一张脸还是完好的,遍体鳞伤,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是伤痛的,然脸面却总掩映在凌乱长发之下。他知道有个人在自己面前,那个利用自己的仁慈把自己引入陷阱的人,之后又让太医去救司徒信,自己的大哥!他是个怎样的人?好人还是坏人?他无从断定。
“或真或假,已经不重要,或许,从来都不重要。”他有些黯然。
白世贤干脆坐在墙根儿下,在黑暗充斥的闭塞的空间里,浑浊的气流,汹涌翻滚,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到它的冲击力。
“看来真的不是。”寥寥数语,清淡森然。
司徒翼死一样的寂静,白世贤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空寂下去,想率先打破沉静:“我觉得,你是那种‘一死何足惧’的人,你在世界上,只有一个生病的哥哥。”他没说完,他就忘情的问了起来:“你要芳妃的东西做什么?”
白世贤不那么流利了,掀掀眉毛,提高声音:“我在问你正事,不要打断。”
他的头又靠在墙壁上,空洞的嘘口气,胸中几乎被那种浑浊的空气堵塞了,这一声叹息,深沉无比,来自跌宕的肺腑:“我不想听类似那些的思想工作,全都是废话!你别白费气力了。”
世贤无奈的望他一眼,闲闲的说:“你好像很在乎芳妃,和那方手帕。”
“你更在乎,”他说,“我没说错。”
世贤应该生气的,也的确生气了,只是没冲出口,在身体那窄小的空间里独自吸收。
司徒翼恍然笑了,自头发的空隙间,射出一对精光:“我在想,若大人把它还给了芳妃,当芳妃发现上面有几处血迹的时候,会做何感想。”
世贤怔的弹跳起来,用那粗糙强硬的手抓住他的脖领,眼神忽然变得凶悍:“你说什么!”
他无所谓的应了句:“任何东西,落到一个犯人手里,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渐渐地松懈,抽身离开,牢门又上锁,铁链碰击牢门,稀里哗啦,这是犯人世界里唯一的回响。
呼唤无数次“救命!”得到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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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逃了出来,她要回家,没有别的念头了,离开皇宫,走的远远地,远离那可怖的魔爪。
丽芳苦苦劝道:“本宫知道,你为了这件事,九死一生。可等到揭发瑶淑妃的那一刻,还需要你出来作证,你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琉璃悲苦的流着泪:“不,娘娘,到时候瑶淑妃不会放过我的!现在走,还有一点点生机。”
负伤的小动物,拼命爬离悬崖边缘。
秀文感动的说:“娘娘,您现在自身难保了,淑妃又那样狡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澄清。所以,奴婢觉得应该放琉璃一条生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可能保不了她!”
丽芳心中揣摩,没个主张,血液仿佛一条急流,没有源头,没有目的。
琉璃哀恳的望着她,她头脑一热,眉向两边横。
这一日,淑妃令一群士兵,整个皇宫暗搜琉璃,惊动了太后,小阿哥在里面啼哭。
“这般兴师动众,到底什么丢了?”太后怫然作色。
淑妃小心的回答道:“臣妾的贴身丫头,偷了一支梨花凤蝶簪,是皇上送给臣妾的定情物,所以无论如何,臣妾得需找回来!”
太后“嗯”了一声,点头道:“到如今,哀家不得不说你用人不善,当初一个翠儿,险些儿害了皇家的未来!现在又一个手脚不干净的,我看你该洗洗眼睛了!”
淑妃惊魂不定,忙应:“皇额娘教训的是,臣妾一定‘疑人勿用用人莫疑’,以后三思后行,再不给后宫添麻烦!”
太后脸色难看:“去吧!要不是看在轩儿的份儿上,哀家觉得你也该尝尝冷宫的滋味儿。”
淑妃忙不迭跪下,一叠声喊:“皇额娘息怒!臣妾保证,再不惹事了!”太后里面去了,她心有不甘,愤愤然退出去。
宫门处,一辆草绿色的马车疾蹄而行,忽被几个士兵拦住,只见秀文自里面出来,好歹应付过去。回来告诉丽芳:“奴婢说芳妃娘娘要递家书,他们也没甚为难,直接放了我们去。”
丽芳欣慰的笑笑,问:“琉璃安全了?”
“安全了。”秀文说,“奴婢与她一百两银子,叫她好好过活,不要明目张胆的回家。娘娘若有事寻,我叫了她就来。”
丽芳满意的抿抿唇,星眸微漾。
那小阿哥被自己的额娘吓坏的,那么多暗兵的脚步声,他怕,哭啼不住。
丽芳来请安时,顺便把他抱在怀里,哄他,渐渐消停。可是她抱着的是谁?是杂种!瑶淑妃与另一个秘密男人的孩子,而不是一国之君,南宫砚的!
哭笑不得,亦有悲悯,身为堂堂国君,居然为别人养孩子,而自己被蒙在鼓里!
南宫砚,这个名字叫上去多么光荣辉煌,殊不知,头上戴着顶大大的绿帽子!
“陛下呀陛下,你自以为所有女人都愿意为你等待,牺牲一辈子!真是可笑,就是个自大狂!”她愈想愈失去自我,眼眶通红,几颗水珠打在那婴儿肌上,绽开,流逝。
忽然,手一松,完全失控的,不自已的,万人眼里尊贵的小阿哥,在襁褓里,飘摇欲坠!
脚一软,身子后仰,他被抛了出去!
魂乍离体,她跌坐在地板上,顿时,小阿哥“哇”的哭起来。
冯嬷嬷已经赶到,抱起摔落在躺榻上的小阿哥,丽芳瑟缩着双臂,说不出的惶恐!
虽则有惊无险,小阿哥哭的更厉害了,冯嬷嬷那找茬儿的老狗,对太后加油加酱的说:“奴才亲眼看到芳妃把小阿哥松开,若底下不是躺榻,小阿哥就没命了!”
千福宫里乱作一团,对丽芳指指点点,她害怕极了,百口莫辩:“皇额娘,儿臣不是故意的!儿臣不是故意的!”她无法解释清楚,刚才走了神,加之对瑶淑妃的厌恶,对南宫砚的怜悯,促就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