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时间,她与白世贤约定在假山后面的亭子里见面。
他为了一件荒唐可耻的事而感到匪夷所思,丽芳追究的结果,居然是这样的。
“他大声嚷了出来,差一点让其他人都听到。”
“你应该单独审问他。”
“可是……”
“什么?你有事瞒着我不成?”
“皇上……”他吞吞吐吐,“皇上要求卑职直接把他押送给大理寺,执行死刑。”
丽芳苦笑:“他总喜欢自欺欺人。”
南宫砚不想从囚犯口中听到任何惊天的秘密,徒有君王神气,其实很懦弱。
那南宫睿来到紫霄殿门首,幸而秀文出来了,他上前问:“芳妃在吗?”
秀文出来透气的,看到四王爷,第一反应不是回答问题,而是行礼,南宫睿看上去很着急,又问一遍,秀文道:“娘娘说出去有点事,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
远在宫外,她的消息,他比那个在她身边的人还了如指掌:“她现在行动不便,能去哪里?而且这么长时间。”
秀文摇摇头,丽芳从来都保密自己的行踪。
南宫睿十分焦灼,秀文不得已给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他即刻便过去找。
秀文懵懂的目送那个背影,叹息道:“为什么娘娘那么招人喜欢,皇上却总生气。”
她不明白,旁人不会明白一对爱人之间的喜怒哀乐,因为那很简单,一句话,就可以控制住对方的情绪。
恍的,一个暗红色身影自墙角处闪过去,秀文忙叫:“是谁!”继而奔过去,“鬼鬼祟祟的想打什么主意?”
却是一个宫女模样的姑娘,面色饥黄,充满惊恐无助,眼角似有泪痕,不安的看着秀文,急促的呼吸着。“你是?”秀文有点印象,瑶淑妃每次来找事,身边那个讨人厌的姑娘,不就是她?
奴才命,往往随主人怎样,运气便怎样。瑶淑妃落魄,她自然也落入平阳。
南宫睿在假山后乱找,只不出声,胸怀忐忑之际,只见对面的亭子里走出两个人,正是她!那个男的是谁?看行为,好像是下官吧。
白世贤告辞了,丽芳回过身,便见南宫睿正来这边。
她有点惧怕跟这个人单独在一起,而四面阒无一人,他竟拉起她的手,躲在僻静处,澄明的眸子里散发着某种喜悦:“姐姐,你知道吗,从今以后,你再也无需为这个名称而感到难为情了,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你。”
丽芳胡乱挣开手,气愤地说:“王爷,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宫听不懂!”那脸颊早已绯红。
“还记得额娘怎么说的吗?”
“太妃对本宫说过许多话,怎么会记得你指的哪一句?”
“那个故事。”他低沉的望着她,想用目光告诉她什么。
“太妃的身世?”
“没错,你应该从中领会到什么。而且昨天,我亲自去你家……”
“你去本宫家里做什么?”丽芳困惑。
“为了额娘,也为了你的娘亲。”
她被震撼了,两只手攥的紧紧地,显然有些明白,他继续说:“你的娘亲便是我额娘的姐姐,年轻时失散,临终也未能相见,但你身上寄托了所有的希望。”
他那么平淡无奇的,略带喜色,丽芳惊讶极了,想不到与他竟有这样的渊源。“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额娘她很想见你!”
“怪不得见到太妃的时候,觉得有种特别的亲切感,可怜娘亲……”
“姐姐,这件事需要所有人知道,我们走吧。”拉起她的手就走,这一次她没有挣扎,顺从的跟着,眼里蒙着一层空洞。
这个人,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她拧眉。
见过南宫砚和太后之后,南宫睿理所应当的要带她去见太妃,南宫砚无以阻拦,任他们去了,怄气的连嘱咐一声也没有。
玉灵放下琵琶,伫立在南宫砚身侧,因为他对着窗外不住长吁短叹,哪有心思听曲儿了?
“妹妹真是不同寻常,和四王爷竟有亲戚关系的。”
“谁知是真是假?”
“可陛下明明相信了。”
“朕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玉灵暗笑,依然坐回去继续自己的闲情逸致。
忽闻吵嚷喧闹声,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挥舞着利器出现在太和殿前,张牙舞爪,甚是狰狞,嘴里喊叫着:“甄丽芳,本宫要你死!本宫要你死!你这个狐狸精,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陛下!”玉灵惊吓的躲到南宫砚身后,几个侍卫拦截着瑶淑妃。
南宫砚诧望而无语。
一侍卫汇报:“陛下,瑶淑妃拿簪子伤了两个丫鬟,跑到这里,惊扰陛下了!”
那瑶淑妃不顾淑束缚,狂躁的挥舞着发簪,伏在台阶上,哭叫着:“陛下,轩儿是继承皇家血统的小阿哥,千万不要听信那个狐狸精的话!相信臣妾,小阿哥是无辜的!”
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南宫砚惊心动魄的望着这一幕,看着瑶淑妃被抓住,发簪刺破她的喉咙,鲜血自那个血洞里涌出!
“赶快带贵妃离开这里!”他怔怔然的喊张公公,张公公忙不迭的派两个宫女护送贵妃回宫,玉灵已有些受惊。
兰皇后和婉常在看到了,也听到了。
很快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她那么喜爱那乳臭未干的小男孩,只因他是自己的孙儿,是南宫家的血脉,而今听兰皇后告密:“臣妾和皇额娘都被淑妃骗了,轩儿不是陛下所生,是那个黑衣人头领的!”
若遭五雷轰顶,太后喘不过气,被抬到榻上,立即有太医出入。
真是祸不单行,瑶淑妃死不瞑目的样子,南宫砚恻然于心,花狼已被处斩,小阿哥身份堪疑,太后又卧病在床,到处都是不吉利的的事!兴许只有丽芳沉浸在找回亲人的幸福当中吧!
当晚,丽芳并两个丫鬟来到凤靑宫,南宫砚守在床前,昏昏欲睡。小阿哥在奶娘的怀里,酣然入睡。
她示意丫鬟不跟,只身一人走到奶娘面前,抱过南宫轩,于南宫砚身前,有意无意的,把他们俩做对比。
一直期望发生的,如今发生了,反倒丝毫都不兴奋,试图找出一点根本不抱希望的存在。
他的鼻子,嘴巴,高挺而平伸,白里透红,棱角分明。南宫轩于他,鼻子嘴巴都有共同之处!
如果他们不是父子,怎会有如此相似之处?
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这最直接的有力的说明!
丽芳略微颤抖,秀文及时扶住她。
“把小阿哥还给奶娘。”她音调不稳的说。
秀文应了照做。
丽芳脸色发白,眸子里闪现着凄惨,望着南宫砚,他在打盹儿。
转过头,看见太后发白的鬓脚,她跌跤叹道:“都是本宫的错,都是本宫的错……”懊悔万分。
一时太医进来,南宫砚惊醒,起身让太医给太后把脉,回应“已经好多了。”
南宫砚吐口气,不知丽芳何时在这里驻足的,碍于白天她跟南宫睿同乘一辆马车往王爷府去,他够堵得慌了。
“你满意了?皇额娘生病,那个孩子即将被扔进坟墓,你满意了!”
“陛下,臣妾要替轩儿澄清身世!”
“实话说,只你告诉朕,朕会认为那是疯话!可今天朕亲眼看到淑妃为轩儿辩解,朕就知道,那是有问题的了!”
丽芳惊异道:“陛下,先前是臣妾草率,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认为轩儿理所应当是野种,可刚才,臣妾发现自己错了!”说着,热泪滚滚。
南宫砚恨恨的冷笑:“看来是朕低估你了,瑶淑妃一死,你就立刻改口,你到底在玩什么阴谋!”
一对冷光骤然射向她,语气凶恶。
她发觉自己一身冷汗,眼睛瞪得大大的。
南宫砚唾沫横飞:“真不敢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
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骇人之极:“陛下,你怀疑臣妾?”
“朕早就发觉你跟白世贤不对劲!不,还有南宫睿,你当朕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
她摇头,整个人仿佛陷入泥沼,水珠不停下滑,脚下的泥泞,越来越松软。最后,身子将被吞没,还有两只手在不遗余力的挥动,呼救,然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心境。
两步奔到奶娘那里,夺过南宫轩,径直往门外走,秀文和雪梅面无人色。
“你想干什么!”南宫砚惊呼。
回廊里的侍卫好像在行动了,丽芳毅然回过身:“陛下,臣妾不能让小阿哥冤死!”
雪梅扑跪在地面,声如急雨:“陛下,小阿哥是淑妃跟花狼生的,臣妾亲耳听到的!”
丽芳大惊,急速看向秀文,秀文惊悚的摇着头,喃喃道:“你不是说可以证明小阿哥是陛下的吗!”
雪梅抬起头,泪眼迷离,呜咽着:“可奴婢着重的想了想,事情不是那样的!”
是杂种?南宫轩尖声啼哭,丽芳愈加心慌意乱,怀里的这个小生命,是活生生的呀!“不,本宫刚才发现轩儿和陛下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不是杂种!”以母性的眼光,爱抚的看着那张小脸儿,不舍了。
南宫砚非常坚决:“朕不允许一个犯了欺君大罪的人活在世上!”
侍卫在丽芳身后围得仿佛一块盾牌。
“她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