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菲在家这几日整日面对着药草时不时发愣,瞧着情绪似乎懒洋洋的,不仅是身边的参香和白术,便是忙碌的曲知府也发觉了她的不与将曲菲在房间中下棋。
棋局难分胜负,行子之间,曲知州捻着黑子,瞧了曲菲一眼,乐呵呵地说道:“人生便如这走棋,进退都有着各自的路子,下棋人唯能顺势而为。”
曲菲明白曲知府是瞧着她最近的情绪有些反常所以意有所指,不由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爹,您多虑了。”
曲知府不以为然,端起杯茶水喝了一口,说起了往事:“我给你说说你娘的故事吧!你娘当年可是个行走南北的泼辣女子,虽没闯出你那般的名声,倒也不是简单的女子。不过,你娘的名声有七分是能耐还有三分是火爆脾气。”
曲菲微微笑了,在她的记忆中娘是温婉但是坚强的女子,便是病痛缠绵的时候依然软语温柔。瞧着爹娘举案齐眉温柔相对的样子,她还以为娘天生便是这种性情。
“爹娘是如何相识?”曲菲有些好奇,爹是斯文书生,娘是江湖女子,两人的距离似乎很遥远,相遇相爱相守可真是有趣。
“当年为父被任命为滇县县令,就任的路途上遇见了你娘,她刚开始瞧着我很不顺眼,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当初瞧着她也是不喜。”曲知府想起往事,不由一笑,说道:“要知道,你娘那火爆脾气,可真是一般人受不了的。”
“那爹娘后来是如何相爱的?还有日后娘怎么对您那般温柔娴淑?”曲菲放下一颗白子在棋盘。
“我和你娘之间经历了很多事情,慢慢磨合着才走到一起的,你娘说——爱上了便是坚石也能化为绕指柔。”曲知府想起那些往事,有些感怀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家中的邱先生,当年也是爱慕着你娘的,你娘亲在这方面很果断,不爱便是不爱,不过邱先生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给我下了不少套......后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邱先生倒是帮了曲家不少的忙。”
曲菲瞧着爹,忽然发现爹已经有了白头发,不知不觉,爹原来已经老了。她想起了刁洛曾说起的事情,便问道:“爹,您知道邱先生是什么人吗?”
“自然是知晓,他从来没对我和你娘亲隐瞒过,我和你娘亲也没介怀。”曲知府瞧着她,了然地一笑:“是刁洛对你说起的吧?刁洛生性多疑,对人对事总有几分警惕,不过想想他曾经经历的事情也情有可原。不过,邱先生过去做过什么事情,我们并不需要知道,相交与过去无关。菲菲,邱先生照顾你多年,无论他是何人,做人的情义你都不能忘记。”
“爹,女儿明白了。”曲菲也不过是问问,她淡淡地笑道:“爹,您还是给我说说您和娘的事情吧。”
“我和你娘亲之间不过就是戏本中所说的那般故事,也没有什么奇特的。菲菲,情深不寿这句话有些道理。相识不久,突如其然地爱,然后便是爱得轰轰烈烈,这样的感情很难维持下去。”曲知府望着曲菲,目光慈爱温和:“等你明白,爱得心底没有太多情绪的时候,那才是能够相濡以沫的情爱。”
曲菲微微垂下头,心中感觉复杂难言。
“菲菲,你性情清冷,但是你的感情并不比别人少。”曲知府叹了口气,想起邱先生对刁洛的评价:“那人相貌太佳,雄雌莫辨,磨难在所难免。他瞧过千帆,便是中意于你,又如何能坚守现在那模棱两可的感觉陪伴你走过这一生?你们之间那些事情为父也知道一二,种种情形究其原因便是——不合二字。”
“何谓不合?”曲菲轻声问道,只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真是如同一团乱麻,一贯明明白白的自己竟然也糊涂了。
“这个不合不是指你们的感情不合,而是指你们的性情。性情不合的人容易相爱,但是难以相守。这也是情深不寿的道理。”
曲知府娓娓道来:“不经磨难,难以相守一生。你们能做的便是顺势而为,瞧着能不能磨合成为一对佳偶。如果不能,只能说是有缘无份了。”
飞奕微微一愣,心中只觉触动,半晌都是无语。
“孩子,按理说这些事情本是该由你娘亲来言说,但是你娘亲去世得早,你也没有姐姐妹妹的陪伴,所幸你自小便有自己的主意,爹瞧着你也不需要多教导。”陶知州下了一颗黑子,胜负已分,他笑了笑,抬头慈爱地说道:“爹只盼着你日后能够幸福,无论情爱,还是你所做的事情。”
陶知州捧着他的茶壶走了,曲菲一个子一个子地将棋子丢进罐中,面上淡漠没有多少表情,半晌她叹了口气,眼中添了一丝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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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当空,夜色寂寥。
刁洛出现在曲家屋顶的时候,一阵清风拂过,他的宽袖在风中轻轻扬起,散发出一丝幽幽的香气。
曲菲正在侍弄她的那几盘珍贵的药草,眼角瞥见了那边的光景便抬起头,正看到那边屋顶上的刁洛。
曲菲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径自侍弄药草。
刁洛远远地望着她,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坐在屋顶上瞧瞧她又瞧瞧冷月。
夜深寒重的时候,飞奕收拾收拾便抱着一堆东西起身回屋,进屋休息之前她抬头瞧了一眼屋顶,那人依然躺在那里,正瞧着她,他的目光瞧不清楚,但是却似乎有灼人的温度。
之后的一段时间依然是如此,刁洛每过两天便会出现一次,曲菲只是径自坐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搭理。
这一日夜晚,曲菲依然抱着培土的工具走到院子中,却见着刁洛正坐在她平常的位置上面,修长的手指正在拨弄着她的那几盆药草,时不时还掐上几次。
曲菲微微愣住,走到他身边,有些心疼地将几盆药草搬离他的魔手,缓缓地说道:“你为何而来?”
“你知道的,不是吗?”刁洛叹了口气,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憔悴:“飞飞,我没准备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好不好?”
曲菲瞧着他疲倦的神色不由移开视线,半晌淡淡地说道:“你想说的便是这个?”
刁洛一愣,然后想了想,笑着说道:“没有大问题,飞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快便能解决。
“飞飞。”刁洛呢喃道,伸手抱住曲菲轻轻地吻了上去。
曲菲脸上微微染上一丝红晕,但是却并没推开他,唇舌纠缠的时候曲菲瞥着夜色,闻到了刁洛身上一丝幽幽的香气,那香气提醒着她未来的路是多么的不确定,又是多么的令人心伤。
刁洛每过几天便会来看看曲菲,日子久了曲菲便也习惯了他的出现,每次见到便是淡淡地笑笑,然后两人并肩看着夜色发愣。
刁洛的神色中有一丝疲倦,曲菲在淡淡的香味中眼中也有了一丝忧伤,似乎有什么偷偷在改变。
曲菲不时会想起爹说的那些话——相爱容易,相守难!
只是,爹,如何才能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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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知府这日一早便将邱先生叫到书房,曲菲看见了便也走进去瞧瞧怎么回事,反正爹从来都不限制她在一旁待着旁听。
曲知府瞧见她进来没有说话,转头对邱先生说道:“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邱先生听到曲知府这么一问,顿时心中便明白了三分:“老爷您是不是遇到什么......”
“最近常州有些不对劲,具体的也难说。”曲知府摆摆手:“没大事情,家中你多费心便行。”
“菲菲在这里最好,我且问问你,你和刁洛还来往吗?”曲知府忽然转向曲菲这边,缓缓问道。
曲菲微微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知府笑了笑:“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爹似乎在督总大人的府邸瞧见了那个刁洛。”
虽然曲知府与刁洛并没有见过面,但是邱先生将刁洛的画像给曲知府瞧过,更何况刁洛的容貌本是出色,他记得很清楚。
“怎么回事?”邱先生也愣了愣,最近那人似乎和小姐来往密切,现在怎么又出现在督总大人的府上。
“督总大人宴请我们几位官员,酒过三巡的时候我觉得有些醉意便出去透透气,在园中瞧见了一个青年男人正和总督总大人的千金在说话,本来准备走开,但是我瞧见了那人的脸。”曲知府缓缓说道,瞧着曲菲的脸色:“那张脸和刁洛的脸似乎有几分相似。”
“他们在说什么呢?爹你听清楚了吗?”曲菲明白爹的性情,他所说的几分相似肯定不是一般般的相似。
“我只听见了几句,督总大人的千金似乎正在指责那男人身上有脂粉味,两人瞧上去似乎在争吵。”曲知府心中喟叹,难道菲菲这次遇到的人是她的劫难......
曲菲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想起了刁洛身上经常沾染的那丝香气,又瞧见了曲知府和邱先生担忧的神色,吸了口气淡淡地说道:“爹,这些事情您就莫操心了,我会去瞧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