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拉扯的时候李昭胳膊上的伤口又被扯裂, 血很快染红了衣袖,他倒抽了口气,脸色苍白地看着刁洛, 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为刁洛说的话, 咬牙好半晌他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算计如斯, 不就是想让飞飞恨我入骨吗?”
谈笑之间, 满是算计, 纵使他费尽心思,只怕也只是无谓的挣扎吧......
刁洛在李昭面前蹲下身子,瞧着李昭绝望的神色, 微微笑道:“早在你做错事的时候,你就失去了机会, 为何不认命呢?”
“每个人都有软肋。”想起了这件事情, 李昭不由苦笑, 他望着刁洛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当诱惑足够多的时候,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不是吗?”
他相信刁洛亦并非良善之辈,在这一点上面肯定也会犯下错误,所以他并没有输给刁洛。
刁洛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半晌才抬眼看着赵宅的方向淡淡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得对, 人都有软肋。”
“所以, 你我都是一样的。”李昭喃喃说道, 仿佛这样说才能让他觉得安心, 他与刁洛站在同一个位置, 对于飞飞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 我和你不一样。”刁洛站起身来,脸色带着嘲讽的笑意,语气却很轻柔:“对于我来说,软肋不是复仇,不是活命,也不是名利权势,而是飞飞......经过这么长的折腾,我想要的只有飞飞,其他的可有可无,所以我可以做到为飞飞放弃其他,而你只会为了其他放弃飞飞。”
李昭微微愣住,片刻之后冷笑:“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做到?如果让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呢?或者容貌尽毁?”
刁洛煞有其事地想了想,然后笑道:“无所谓,在遇到飞飞之前,我就已经对这些毫不在意了。至于容貌......”
刁洛笑了一声,摸摸姣好的脸:“你说得对,人都是有软肋的......”
“我真的很爱我的美貌,但是飞飞是我的软肋,所以我只能为了软肋放弃容貌了。”刁洛遗憾地捧着脸。
李昭愣愣地瞪着刁洛,心中震惊,半晌无语。
“所以你还是认命吧。”刁洛的惆怅转瞬变为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挥挥手朝李昭告别之后变转身走进赵家。
李昭看着赵宅大门缓缓地关上,终于止不住捂住眼睛。曾经,他站在门口,下人们忙不迭地将他迎进去。那时候,他可以随意地进出这扇门,去寻找那个清雅的女子。
后悔吗?
李昭不知道,这么多年支撑他的动力就是复仇,不仅是复仇,还有他的责任,爹娘千辛万苦挣得了家世却落入了别人的手中。这些都是他无法推脱的啊,已经深深地刻入他的骨子中,无法舍弃。
而菲菲是什么.....
菲菲是他喜欢的人,是能够给他一个家的女子,他在她身上有着太多的执念和眷恋,这亦是无法舍弃,
舍弃她,他也舍不得。
孰轻孰重,他无法分辨,所以他只能瞒着菲菲去胁持邱先生。
李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但是瞧着紧闭的大门觉得心中塌了一片,他不自觉地捂着心的部位,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
他本不是如此很绝的人,不过是市井中挣钱的商人,会勾心斗角却也不会拿人命当儿戏,可是这次却痛下杀手,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在诱惑面前,他没有坚持住。
这几天,他失去的不仅是菲菲,还有日后平和的日子。
其实他心中明白,终其一生菲菲也许都无法再会原谅他已经无法再见面,再也不会靠近。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死去的亲人,一个被他的贪念害死的人。
李昭伏在地上,难受得微微颤抖。
明知道他们之间很难再修复,却不甘心啊!
明明已经牵过手,明明再过段时间便会红烛添香,白首共老,可是不过几日的光景他们却成了难见一面的陌生人......甚至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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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再喝一口吧。”赵菲从碗中舀出一小勺鸡汤,耐心地吹散了热气才送到赵老爷嘴边。赵老爷还没咽下,就猛烈地一阵咳嗽,将汤水全部都咳出来。
赵菲赶紧擦去汤水,抬手在赵老爷背上轻抚着,笑着说道:“爹,你若是不想吃这些,就换些素淡的菜粥吧。”
赵老爷靠在软垫上不说话,眼神茫然似乎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赵老爷的神智已经不清楚,赵菲也没有指望他能够回答,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赵老爷,可是心中还是止不住觉得悲痛,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换了碗粥温和地说道:“爹,来,喝一口红豆粥吧。”
赵老爷原本茫然的视线落在红豆粥上的时候忽然凝住,他缓慢地开口说道:“红豆.....。”
赵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试探着问:“爹,您......”
赵老爷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愣愣盯着红豆粥半晌,忽然笑呵呵地说道:“管虹,你又采了我种的红豆。”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纵使已经忘记了所有,爹也忘不了与娘在一起的日子吧。赵菲神色怅然地笑了笑,喂着赵老爷吃下粥喝了药才服侍着他歇息。
将碗盘送回厨房之后经过院子,赵菲脚步停下来,她抬头看着郁郁葱葱的蔷薇藤蔓,蔷薇花已经谢了,叶子上也染上了深深的绿色,带着一丝夏日的味道。
赵菲沉思半晌便出门了,沿着小路走到村东的一户人家,正是晌午,村里的壮年大都不在家,只留下妇孺幼童。
“春婶。”
春婶正在挑拣米中的沙子,听见有人叫唤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瞧清楚阳光下的女子,女子长发轻挽衣衫素淡,眉眼间带着一丝沧桑与平和,在阳光下瞧起来清雅不可放物。
春婶一怔之后忙擦擦手站起身来热情地说道:“赵小姐?来,快坐坐。”
赵菲轻轻笑了笑,摇摇头:“不用了,您坐。”
“赵老爷最近可好些了?”春婶想起了病着的赵老爷便关切地问道。
赵菲低着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春婶,白术和参香也不小了,家父身体尚硬朗的时候就盼着他们早日将事情办了,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到现在......我也不懂那些规矩,也不知道亲事有什么讲究,所以就劳烦春婶多操心了。”
春婶闻言不由笑道:“原来是白术和参香的亲事啊,这自然是好,正好让老爷高兴高兴!只是这究竟按哪里的规矩办?”白术与参香只是赵家的下人,按说定个日子就行了,只是瞧赵小姐的语气似乎不准备草草了事。
赵菲自然明白她话语间的意思,微微思索之后便笑道:“白术与参香并非是下人而是家里人,只是具体如何操办我也不清楚,春婶您觉得呢?”
“那就按着村里的规矩吧。”春婶热络地笑道:“一来,算是入乡随俗;二来,赵老爷还病着,也不适合太过热闹。”
赵菲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答应了一声,两人商量之后便定下了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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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菲回到家之后便寻来了白术与参香,她瞧着两人淡淡地说道:“春婶子说良辰吉日方可毕姻,我想着也在理便和春婶查了查黄历,十二那日宜嫁娶,是难得的良辰吉日,你们的亲事就定在那一天了。”
乍听到这件事情两人不由微微愣住,相视一眼之后,白术说道:“小姐,我们自然是要等到您出阁之后再成亲,再说,现在老爷还病着,我们两人怎么能在这时候添乱。”
赵菲放下茶碗,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也不小了,既然两情相悦何苦耽搁......趁现在老爷尚在,你们办了也好,好歹让老爷能喝上你们的敬茶......”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显,白术与参香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心底沉重却都没有再说话。是啊,赵老爷的状况已经很差了,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