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暧昧情愫随着山风一起消散, 赵菲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而刁洛也没有再提起过。赵菲需要的是时间,而忍耐对于刁洛来说也并非难事。
况且如今他们的生活中已经鲜少有别人的打扰, 每日与赵菲相处时间最多的也只有刁洛了。白术与参香成亲之后没过多久, 参香便有喜了, 赵菲自然不会让他们再为家事忙碌, 于是每日帮助赵菲处理家事的人就变成了刁洛。刁洛的性格虽然有些不得人心, 但是做事却能处理得妥妥帖帖。
在山间过着平静的日子,刁洛渐渐也敛去了一丝戾气。每日悠闲地待在赵家,能够与赵菲相处, 刁洛倒也是甘之如饴。
刁洛主动要分担家事,赵菲自然随他去, 正好省下时间忙自己的事。平日里侍候着赵老爷, 替参香调补身子, 看看医书倒也过得平静。
只是没想到李昭在长久的消失之后忽然又出现了,那日赵菲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一个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衣衫光鲜,神色却颇为惨淡。
赵菲停在原地愣了一愣便移开视线径自走开了,小仆背着药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带着几分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两眼。
李昭没有开口叫住赵菲, 只是愣愣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终究是负了她, 这一生,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从此各自嫁娶各不相干。
这是纵使悔恨懊恼, 愁绪满怀也改变不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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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菲沿着惯常走的小路进了山,绿树成荫, 脚下的草地厚实青翠,远处的山峦叠翠间露出几处飞檐翘角,那是香火颇为兴盛的寺庙。
采摘了一些这时节的药草之后,赵菲想起参香需要食补,便绕道去镇上药铺买些补身安胎的药草,这一耽搁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比往日晚了几分。
走到村口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春婶,她很是热情地询问起参香的孕事,赵菲与她闲聊几句便分别了。小仆跟在赵菲身旁,好奇地问道:“小姐,我听村里人有酸儿辣女一说,这么想来参香姑娘可不就是有了个胖小子,我瞧她最近可喜欢吃酸菜了。”
赵菲只是微微笑道:“这也说不准,不过是男是女也无妨。”不管是男是女,总归都是参香与白术的孩子。赵老爷从来没有提及子嗣的事情,赵菲也未曾将血脉当回事,只不过瞧见参香有喜,心中却也不由欣喜,总觉得这个孩子也算是曲家的后代了。
赵宅大门就在眼前,旁边站着的人仍然没走。李昭蹲在赵宅门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他赶紧抬起头,瞧见来人是赵菲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欣喜之外还夹杂着几分惶恐和紧张,他抱紧手中的东西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赵菲瞧见他只是微微一怔,脸上笑意并未减,只是径直与他错肩而过。
“菲菲,等等。”李昭赶紧说道。
赵菲恍若未闻,脸上无喜无悲,径直往赵宅走去。
李昭快步跟上,嗫嚅道:“.....我听说赵伯父身体不适,还有参香姑娘有喜......我带了些补身的药材,大概能用得上......”
赵菲忽然止住步子,转过头来视线淡淡地落在李昭身上,语气平静却很坚决:“不需要,你走吧。”
李昭停住脚步,声音不自觉有些发颤:“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如今我做什么也没有用了,只是这些药材总能派上用场,我只想做些补偿......”
“李昭!”赵菲打断李昭的话,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所以你听仔细了。不要提补偿两个字,邱先生的一条命你永远没有办法偿清。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赵家不需要你的那些药材,只需要平静的生活,所以请你回去,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赵菲没有去看李昭那张惨白的脸,平静地回了赵家,将药草整理干净吩咐下人晾晒之后便洗净手去了后院。
才踏进后院,赵菲便瞧见一个人正半躺在花廊藤蔓下的竹椅上,宽衣袖盖着脸,衣袖上细细地绣着一枝梅花,红梅零零落落地点缀在枝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刁洛的衣袖开始少了些浮华,多了几分华贵与精致。
赵菲正漫不经心地想着,忽见花藤下那人微仰着头,睁着一双阴晴难测的眼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露出一丝笑意:“可回来了?”
赵菲笑了笑:“嗯。”
刁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递给赵菲。赵菲诧异地接过来才发现那是蜡封的书信。
刁洛斜睨着她,拖长音调:“我可没瞧你的信。”
赵菲只是轻轻一笑,她知道刁洛不至于偷看,况且瞧不瞧也无妨,要紧的信笺根本不会落入刁洛手中。她打开随意扫了几眼,原来是玉人送消息来着,如今她已经有了落脚之地,便想起给赵菲递个消息。
玉人在书信中提及如意阁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虽有一些坎坷,却也熬过来了。赵菲心中落定一些,既然项意的事情已经解决,那么宋翎的消息应该也会继续查了。
她思量半晌笑了一笑收好书信,等到抬起头时候却瞧见刁洛正幽幽地看着她,眼中阴晴难测。
赵菲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在意:“我进去了。”
“飞飞,稍等。”刁洛忽然起身开口唤道。
赵菲转头瞧去,那人正慵懒地站在花廊之下,神色复杂。邱先生喜好种花,不大的宅邸中花廊贯通,花团锦簇。当年种下的花如今开得绝妙,一阵风过,花瓣纷纷落在刁洛身上,相衬之下,人比花艳。
刁洛今日瞧起来有几分不对劲,赵菲诧异地望着他:“你今日怎么了?”
“我想说什么你应该明白的。”刁洛瞅着她,笑了笑,本就有副好相貌,这一笑之间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赵菲狐疑地瞧着刁洛,不喜他的阴阳怪气,不由轻蹙起眉头:“明白什么?”
刁洛似乎没察觉她的情绪,依然饶有兴致地站在那里,笑道:“菲菲,门外有小虫呢,天天来到这里盯梢。”
小虫?李昭?赵菲面色不善地看了刁洛半晌,最后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刁洛站在原地,神色也有了几分阴郁:“飞飞,你究竟怎么想的?难道你已经忘记邱先生的死?”
赵菲闻言面色微凝。
那话一出,刁洛也有些后悔,只是他在树上远远地瞧见了赵菲与李昭在赵宅门外交谈之后,心中便开始堵得慌。毕竟李昭与赵菲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故事,而赵菲至今也未曾对他松过口,难道她对李昭动心了?
兜兜转转地想了好一会儿,刁洛愈加不确定起来,心中又恼又恨,万般滋味齐积于心,一时都有些喘不过气。
患得患失,大概就是这个心思吧......
也许是曾经失去的缘故,现在愈加患得患失了。他知道这并不好,只是赵菲至今未曾答应过什么,他无法让自己安心。
两人沉默相对,良久赵菲疲倦地垂下眼脸说道:“刁洛,你究竟想说什么?好好地做什么阴阳怪气?”
刁洛煞白着一张脸,冷笑了两声:“我阴阳怪气?飞飞,你太不了解我了,你从来都不明白我的心思,不,你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你故意不在意......”
“你倒是说说我做什么了?”赵菲诧异地问。
刁洛神色复杂地瞪着赵菲,半晌才一脸悲愤地控诉道:“你,你......沾花惹草!”
“......”赵菲哭笑不得,最后抿唇笑了笑:“你就瞎闹吧。”
等到赵菲进屋后,刁洛回头瞪着站在不远处的白术与参香,哼了一声:“看什么看。”
参香一脸嫌恶地说道:“刁洛你那话说得真恶心。”
“那是打情骂俏,懂吗?”刁洛视线从两人身上滑过,悠悠笑道:“如果情话都恶心的话,那么你们不是更恶心吗......没有那些恶心的事,哪来你腹中的孩子?”
“......”白术和参香的脸色一瞬间精彩万分。
参香气得半晌才缓过来,她瞪着已经走远了的刁洛,咬牙说道:“这......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说话这么恶毒!”
白术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宽慰地抚抚参香,沉声说道:“不过逞些口舌罢了。”
“话虽然没错,只是他让我不痛快了,我自然也不会让他逍遥,嗯,不过有什么法子呢......“参香皱着眉眼珠一转,忽然笑道:“惩治他的法子多的是,我倒是想到了好几个念头,你听听可有用......”
白术不赞成地捏捏参香的手,打断她说道:“好了,参香,难得家中平和,就别惹事了。”
参香想起如今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再任性,只是嘟囔道:“若是日后他与小姐在一起,肯定没有容我们之处,就他那性子,还不把我们踢得老远。”
白术微微笑道:“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