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中那支枪可是叫撼天胤月?”
霍雷盯着远宁手中紧握的长枪,笑着问道,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就如同他出阵只是为了来和远宁聊天一样,话语中带着一种叙旧的语气,可分明与远宁才第一次见面。
远宁没有回答霍雷的话,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因为他至今不知将这副铠甲与这支撼天胤月枪‘交’予自己的正是自己的生母雯馨,天佑宗九‘门’主之一。还因为铠甲、银枪以及这变化莫测的枪术都是颜伯所教,只因在发生突变的那一日,扑向自己枪头之上的是家里的老奴颜伯,那个自称潜伏在远家伺机复仇的天佑宗‘门’徒。
那些事就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远宁陷入了那日的回忆之中。
……
“好禁军卫远宁小爷就先圆你一个愿望”远豹举剑就向天姿的脖子上割去,此时远宁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从旁边闪出,很快出手将远豹制住,随后一掌将天姿打到一旁,自己死死地抱住了远豹。
远宁的枪已刺出,但就在会刺到那黑衣人面前时候停了下来,可黑衣人却抱住远豹狠狠地撞向了远宁的枪头。
当远宁的枪头穿透了黑衣人和远豹的身子之后,远宁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整个人愣住了。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也愣住了。
远豹到死都没有想明白,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抱住自己一起撞向远宁的枪头寻死。
黑衣人背对远宁,侧过头去低声道:“你的突刺……还有些力道不足……记住,枪头刺出之后绝对不能轻易收回,不过,你做得很好,没有被枪控制,很好。”
远宁傻在那,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到黑衣人道:“无偏无党,无偏无颇,无或作好,无或作恶,取民有道……记住,取民有道,从军之后当个好将军,不要为了军功滥杀无辜。”
黑衣人低声说完,伸手扯去脸上的面罩,高声道:“天佑宗‘门’徒颜天宝诛杀仇人远子干之子远豹,现在下去见各位先行的兄弟了”
颜伯说完后,头靠在了自己抱住的远豹肩头,看着远处的某个角落,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门’主,我颜天宝追随你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可以瞑目了。
颜伯想到这,扭过头去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天姿随后咽了气。
“爷爷……爷爷……”天姿反应过来扑上去抱住颜伯,哭喊道。
远宁后退几步,看着哭喊的天姿,还有如今已经再也不会说话的颜天宝,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远处一直未说一句话的远子干此时仿佛什么都明白了,他调转马头一个人独自离开,向着京城的方向,渐渐地慢行变成了疾驰,人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背后。
慕乐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长刀,高声道:“在这的人都听好,这里的逆贼只有一人,天佑宗逆贼颜天宝,现已被禁军卫远宁诛杀”
颜天姿扑向愣在原地的远宁,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喊道:“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爷爷?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颜伯……
远宁站在原地,任由颜天姿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无尽的怒火。
……
自己本可以留在京城禁军中,当一名禁军卫,但突变之后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了远家四分五裂,天姿下落不明,爹爹和娘亲不知去向,大哥远虎从军去了边疆,‘乱’世之后不知道现在还在大滝军中,又或者投奔了其他什么势力,曾经在反字军崛起的时候,就一心祈祷大哥千万不要出现在反字军当中,兄弟再次反目。
“喂。”霍雷盯着正在发呆的远宁,“长辈问你话,你应该认真回答才对?况且我与你母亲是至‘交’呢。”
远宁缓缓抬起头来,盯着这个霍雷,开口问:“你与我母亲是至‘交’?”
霍雷看了一眼反字军的阵营之中,仰天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反字军能够很快就攻下武都城,然后踏平镇龙关,直捣龙途京城,如今来看退兵已在计划之中了,也就是说我与你这一场厮杀无论输赢都不再重要了,甚至我们可以在这站上几个时辰之后,声称用眼神打了个平手也行,哈哈。”
霍雷的笑话并没有让远宁发笑,因为他心中还在寻思这个霍雷到底和自己母亲有什么关系,他学着霍雷的模样将枪身横在马鞍之上,问:“你为何会知道那二十个字的铭文?”
“哦,你是说我先前说的那句话吧?你难道不知道那是天佑宗的口号吗?”霍雷道,“你的母亲天心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将这副铠甲和银枪‘交’给了你?”
“我母亲不叫天心,你认错人了。”远宁说。
霍雷用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摇摇头道:“对,我忘记了,她魂入远家的时候,用了以前的本名——雯馨,而抛弃了天佑宗文曲星‘门’‘门’主的天心的身份。”
天佑宗文曲星‘门’‘门’主?雯馨?雯馨的确是母亲的名字,但她怎么会是天佑宗的‘门’主?远宁在脑子里回忆着从前的一切,那一幕幕的画面在眼前重新展开,那个在湖心小亭中遇到的神秘黑衣人,对,如果是颜伯,颜伯的个子怎会比我还高?这样说来,我一直闻到那个黑衣人身上有一股味道,熟悉的味道,难道真的是母亲吗?
不,这太可笑了,当年爹爹是参与了天佑宗惨案的大滝军铁甲卫虎威将军,而母亲竟然是天佑宗‘门’主,本应是死敌的两人,怎么可能成为夫妻荒谬这一定是谎言
远宁怒视着霍雷道:“你胡说一派胡言我母亲怎么可能是天佑宗‘门’主”
霍雷此时竟然将一只脚从马镫上取出,翘在马鞍之上,看着远宁道:“好吧,我知道你母亲从来没有将这些事情全盘告知于你,不过没关系,她不说,我说,我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就说你母亲负我那日说起吧,你愿意听吗?”
远宁没说话,他很矛盾,虽然在阵前两军‘交’战聊起这些不知真假的往事,本就无比荒谬,但过去发生的一切其实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自己多年,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去解开,甚至还期待某天会出现一个人,将过去的一切详细告知,如今这个人似乎出现了,但自己却不愿意听下去。
霍雷的手指在斩马刀的刀身上弹了弹,随后说:“我不是天佑宗‘门’主,但却是天佑宗的‘门’徒,曾经拜在你母亲的‘门’下……在那场浩劫还没有开始之前,我以为自己就可以一辈子和天心呆在一起,哪怕成为不了夫妻,整日看着她也行。但事与愿违,浩劫开始了,大滝军突然杀到了天佑宗‘门’前,领军的将领拿出圣旨宣读了之后,挥手就让军士开始对我们进行屠杀,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整个天佑宗便从东陆的土地之上消失了。”
霍雷笑笑,好像那些过往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负担了一样,又继续说:“知道什么叫血流成河吗?我相信你见过了,前几日攻城之时你已亲眼所见,但那是战争,反字军有三十万,而你们有高耸的城墙,可以说势均力敌,不过天佑宗惨案之时,那才叫真正的屠杀,才叫真正的血流成河。天佑宗里虽然多数都身怀武艺,可是面对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的大滝军,如同是‘激’蛋碰石头,我与你母亲背靠背厮杀着,现在想来,也许当时你母亲早已有了一个计划,在战场之上便已经将头盔之上的面罩扣下,让旁人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对了,你头盔之上为何还少了一个面罩呢?”
远宁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面部,但手却停在了半空,他记得在当日在竹亭之中第一次看到这幅鱼鳞银甲的时候,就觉得上面好像缺少了什么,现在想起来的确是缺少了一副护脸的面罩,在头盔两侧还能‘摸’到四个活扣。
“当时你母亲与远子干,也就是你父亲厮杀之时,好几次都差点要了远子干的命,但她却收了手,也阻止了我用斩马刀取下远子干的脑袋对呀,因为她身怀着寻找预言之中九子名将的使命,而如果她一直处于逃亡之中,不要说完成使命,保住‘性’命都难,所以她决定冒险魂入远家,这些都是我们逃离天佑宗之后她亲口告诉我的,还对我说,如果她能活着回来,一定回来找我,与我远走高飞。”霍雷说到这,摇摇头,“其实她一直都是在骗我,不过骗就骗呗,我只需要她亲口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远宁如今分辨不清霍雷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却知道自己双亲的姓名,所有的往事听起来都不像是谎言,不过霍雷明白知道那二十个字的铭文,还有天佑宗的手势,足以证明这个人的身份不仅仅是反字军大将那样简单,即便不是天佑宗‘门’徒也和天佑宗有莫大的关系,但为何他会在反字军中任大将?
远宁想到这,不得不开口问:“将军,你说自己是天佑宗‘门’徒,为何会出现在这反字军之中?还成为了一名声名远非的大将军”
“哈哈。”霍雷笑道,“远宁呀远宁,你还是一个孩子吗?如今已经是‘乱’世,你应该记得天佑宗当初被朝廷铲除是因为什么吧?因为天佑宗预言了这个皇朝的覆灭,现在看来什么都说中了,而我加入反字军只是我的使命而已,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我也想让自己的名声传遍天下,能够传到你母亲耳朵里,让她知道曾经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小‘门’徒,如今已经不一样了,不,曾经就不一样,只是我不愿意去争取而已,只因为我爱她。”
“住口”远宁不知道为何冲口而出这两个字,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人言语之中辱没了自己母亲的名声。
霍雷将斩马刀举起,看了看身后,宋一方正怒视着自己,笑了笑,转过头又对远宁说:“我的主子如今已经很不高兴了,认为我话说得太多,还不动手将你斩于马下,说句真心话,我时常做梦梦见将你们全家大小都斩杀殆尽,然后带着天心远走高飞,可我还有自己的使命呀,谁叫我一生下来就成为了一名天佑宗‘门’徒呢?所以今日我不会杀你,但会与你一战,顺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实力的差距。”
霍雷说完,便用斩马刀的刀身一拍胯下的战马,战马扬剃向远宁奔去之后,霍雷竟然站在马鞍之上,高举双臂喊道:“来刺我”
远宁将撼天胤月枪往后一放,微微低下头去,单手紧紧握住了枪身。
高站在马鞍之上的霍雷见此动作,微微摇头。还是撼天突刺吗?天心呀,你到底教了自己儿子什么样的招式呢?
霍雷想着,竟然闭上了眼睛,双臂依然张开,那动作似乎要去拥抱即将刺向自己的那支银枪……
城楼之上,我们几人都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马鞍之上的霍雷,不知刚才在阵前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不过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一个地方,如只是单纯的与人在阵前单挑,远宁一定不负众望,不过远宁的脑子着实有些简单,如果落入敌人的‘奸’计,那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包扎好双脚的尤幽情侧靠着箭垛看着城下的两人,此时霍雷策马奔到了远宁的马前停下,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远宁手中的银枪也没有刺出,两人如刚才一样互相僵持着,谁都没有任何动作。
反字军阵中,宋史盯着自己的老师,鼻子里“哼”了一声,暗骂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一刀将那小子斩于马下,不就一了百了了吗?还不如派我上阵,恐怕那小子早就人头落地了。”
刚说完,陈志便转身狠狠地瞪着宋史,随后走下马车来到宋史马前,抬头看着宋史低声说了两个字:“闭嘴”
随后陈志回头去看还在战车上焦急无比的宋一方,他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最后终于起身一扬身后的披风,大步离开,向主营走去,只扔下了一句话:“明日倾全军之力攻城不得延误”
宋史看了一眼父亲离去的背影,摇头道:“看,单挑有什么用?真他**可笑,就如同看了一场恶心的大戏一样。”
宋史也不理陈志,调转马头也向主营方向缓缓行去,宋史走后陈志看着在一侧盯着自己的宋先和嗣童,随后目光又投向了在阵前僵持着的霍雷和远宁。
霍雷此时睁开眼睛,盯着在眼前的远宁,问:“怎么?没有信心可以刺中我?你可以将我想象成为一个木人,奋力刺下去,看看你的撼天胤月枪是否可以穿透我来呀”
远宁胯下的那匹江河被他双‘腿’一夹,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霍雷笑道:“怕了吗?为什么不刺?因为担心自己的实力与我相差太多?这一战会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没有任何关系,这这场仗其实你们也已经赢定了,反字军不过是一枚已经没有用处的棋子罢了,而现在你就当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来呀刺下去”
霍雷话音刚落,远宁的枪头就已经刺到了自己的额前,但却稳稳地停住了,枪头刚好划伤了霍雷的额头,额头上的鲜血流下,那个额头上的天佑宗印记由于鲜血的浸泡,显‘露’了出来。
霍雷一把抓住远宁的撼天胤月枪,嘿嘿笑道:“看到我额头上这个印记没有?就如一个脸上被刺字的犯人一辈子也逃离不了这个看似代表荣誉,但实际上是诅咒自己一生的玩意儿你为何不刺深一些?将我额头刺穿高挑我在阵前”
霍雷眼中充满了憎恨,但那股憎恨却不是因远宁而起,只是因为自己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如果他不是天佑宗的‘门’徒,不会带着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身份,或许他早已经带着天心离开,找一个桃源仙境安心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梦想有时候仅仅和幻想只是一步之遥,如今站在自己眼前,手持天心那支撼天胤月枪的却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天佑宗仇人所生的儿子他杀了远宁,或许一生都无法见到她,可他却想一刀将眼前的这个青年杀死,因为他没有办法去斩杀那个早已不知去向的远宁生父远子干,自己的情敌,天佑宗仇敌
“啊”霍雷怒吼一声,用脚将自己的斩马刀挑起来,紧握在手之后,顺势劈了下去。远宁收回枪头,横在自己头顶,想要架主霍雷的斩马刀,却听到一声脆响,霍雷的斩马刀断成两截……
“好枪果然是撼天胤月还是从前的那支撼天胤月等我”霍雷坐到马鞍之上,调转马头转身向反字军阵中奔去,同时高喊道:“换刀再重五十斤”
远宁看着霍雷扔在地上的那柄斩马刀,整个刀身已经那个陷入地面,这种重量,至少有一百五十斤再重五十斤那便是两百斤什么样的武器才重两百斤?闻所未闻难道自己与霍雷的实力真的相差这么多吗……
远宁的撼天胤月枪枪身之上没有出现任何裂痕,连细小的划痕都没有,但双手的虎口却隐隐作痛。
“远宁碰上了个麻烦的家伙,实力在刚才那两人之和的数倍之上。”
城墙上,站在我身旁的卦衣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