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一躁,看到她眼角已经微微地泛红了,于是他扶住了她的肩膀,声音虽然低沉却十分肯定:“对,今天我一定要去医院见她。”
“好,我不会再拦你了。”她自动地仄起了身子,给他让了一条道。然而她的神情却犹如冰雕般空洞麻木。
“奕可,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他的内心确实隐隐地有了些自责,可是他还是选择走了出去。
她仰天看着窗外墨黑的天空,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
乔承驰赶到医院里,看到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走到心妮的身边,她感觉到什么,慢慢地抬起头来,那满头乌黑的发丝更衬得她的脸色惨白无比。她冲着他柔弱地一笑,然而两颗大大的泪珠却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捱着她坐下来。
她唇角仍然带着一缕凄楚的笑意,轻轻地摇了摇头,更多的泪珠滑落了下来,声音听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他们走了。”
“啊?”他不禁背脊微微地一耸,陷入茫然的思绪中。
“从今天起,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阴郁骤然地掩上了心妮的眉眼,她瘦弱而阴凉的手指紧紧地揪住了他外套的下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姐姐走了,他们也要走?”
这一刻,千思万绪朝他倾袭而来,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妮。
奕可听到楼下汽车的引擎声,她知道他回来了。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到那辆黑色的车里第一个走下来的是他。然而当她把身子往前探,想看得更清楚的时候,视线却忽然地僵住了。第二个下来的居然是心妮。
不仅这样,他还从车子后备箱里取下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行李箱的外观贴满了色彩斑斓的粘纸,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箱子。
乔承驰居然把心妮带回家了?
她的眉尖皱了起来,听到楼下交谈的声音,她急急地下了楼,却发现一楼的客厅里连杨羽都已经出来了。
底下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的脸上望去。
心妮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凝结着牢固的忧伤,眼睛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冷静的光芒。只听到杨羽揾了揾眼角,略有点悲壮地说道:“心妮啊,你暂时就在我们家住下来好了。至于你父母的身后事,承驰一定会弄得妥妥当当的。唉,真是没想不到,本来是开开心心的一件事,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心妮的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双睫微垂,薄薄的小嘴唇在颤抖着。她仰起那张扁薄的小脸时,眼中微微地含泪说道:“伯母,我住在这里应该不大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你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别墅,才让人放心不下呢。反正你姐姐跟我们这么熟悉,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是你永远是我们家的人。我们楼上的客房有好几间,每一间都收拾得很干净,你随便选一间来住好了。明天我叫承驰去请个佣人回来,现在人多了,不请个佣人简直不行。你呀,就别跟我们客气,爱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直到你嫁人了为止。”杨羽巴不得多个人陪她一起住,最好那个人听她的话,而心妮就是最好的人选。
奕可看到承驰仿佛也很赞成他母亲的话似的点了点头。谁也没有问过她,是不是同意心妮搬过来一起住?大家都当她不存在似的,也许在乔家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而已。
她猝然地将目光移向了窗外,窗外阴阴的,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总比注视这厅里对她无视的三个人要好。她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下楼来,谁也不会听她的意见,谁也不会在乎她的感受。如果她在杨羽的面前反对心妮搬进来住,反而要被杨羽奚落,讥讽。一想到这里,她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离开才好。
杨羽打了个呵欠,上楼去休息了。她的饮食起居一向很有规律,像今天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对她来说已经是一项考验了。而杨羽走了之后,从头到脚一直没有说话的奕可也起身了,她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简直就是一件摆设。然而她的手却被心妮拽住了。
“奕可,是不是我住在这里,会惹得你不高兴?”
她讶然地回过头,看到心妮我见犹怜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的,心妮,你先在这里住下吧。我怕你回家去住,睹物思人,有我们陪着你也好,反正奕可从明天开始也不上班了。”乔承驰如是说,更是噎得奕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妮松开了手,噙着泪的模样任是谁见了都想怜惜一把。她微微地翘起嘴唇,脸色出奇地惨白:“奕可,以后可能要打扰你一段时间了。”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来,我把行李给你拎到楼上去。你上楼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乔承驰丝毫没有在意过奕可的感受,而是一种关怀备至的态度招呼着心妮,仿佛心妮才是他疼爱的人。
奕可气咻咻地上楼去了,过了很久,直到她撑不住想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乔承驰才走进来了。
她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她,猛然地坐起身来,反倒把他吓了一跳。
“明天我还是想去上班。”她感觉到自己嘴角的肌肉在微微地抽搐。结婚才几天而已,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僵成这样。难道正如芷卉所说的那样,他们太冲动,太不考虑后果了。
“我已经跟妈商量过了,她也不希望你抛头露面。而且最近onemoretime的生意我看不错,打算多元化发展……”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突然间截住了话题,“我看你还是专心呆在家里吧。现在有心妮陪着你,我看以后你也不会无聊了。”
“你为什么要让心妮搬回家里来住?”她微微地瞪了一眼他。人家说男人婚前婚后两个样,看来是对的。
“刚才我不是在楼下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心妮现在不能受刺激,她的命实在太苦了,所以我才把她接回家来住,有空的话你要多陪陪她,多安慰一下她。”乔承驰一脸恳切地说道。
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宛若有人拽着她往泥沼里拉一样。以前一个杨羽,她就已经搞不定了,如今再加上心妮,这是要把她逼上梁山吗?
“我知道你对心妮有偏见,但是现在看我的份上,能不能请你接受她?她现在也够可怜的了。”
“看来你对她很是同情啊?”奕可凄凉地笑了起来,眼眶干干的,声音也苦涩至极。她开始后悔嫁给他,开始后悔这段婚姻。她的未来是一片惘然而失去方向的。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与忧虑,同时也被她的语气所影响着,耐下心来说道:“你先试着跟她相处一下,以前你对她是有偏见,不妨趁这段时间好好地跟她相处一下,也许你会改变对她的看法。”
她觉得自己这样无止尽地跟他纠缠下去,即使说到第二天早上,他也有一堆的理由用来说服自己,于是干脆背过身,不再去理会他。身后传来他微微地喟叹声,她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眼眶开始湿润了。
两人一夜无言。直到清晨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他已经不知所踪。她洗漱完毕,刚出门,就听到走廊上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还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声。
眼前的这一幕令她惊呆了。
心妮的头偎在乔承驰的肩膀上,纤弱的肩膀痛苦的抽搐着。而乔承驰正用他自己的手抚摩着心妮的发丝,喃喃地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
那一刻,奕可惊悸地震动了一下。
而他们两人也发现了瞠目结舌的她。而心琪她慌忙地从乔承驰的肩头抬起头来,脸上有一股惊怯而含羞的表情。
“你醒了?”乔承驰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而是朝她走了过来。
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用前所未有陌生的眼光审视着他。这真的是婚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最爱的女人的丈夫吗?为什么他们两人一点也不避嫌地在走廊上这样亲昵。
“你怎么了?”乔承驰愣了愣,为她的反应所困惑。他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心妮已经回房了,于是两手胳膊微微地碰了下她,而她却睁大了眼眸,仓皇地掉转头就走。
“奕可!奕可!”他连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也走进了卧室里。看到她打开衣柜,将自己结婚前所带的那只行李箱拖出来,不由得噤了一噤。
“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变了。”她的眼色里逐渐地升起一层惨痛。她仍然在他那个深黑的瞳仁里能看得到自己。原以为他们分开了这么久,还能够在一起,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原来狗改不了吃屎。她真的不想用这句话来形容他。她想到几年前她曾经到他下榻的酒店里,想给他一个惊喜,却无意中发现他房间里有另一个女人的事实。而这次,虽然没有像上一次那么不堪,但是这个所谓的妹妹,毫无血缘关系,却莫名其妙地住进他们家来住,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我没有变!我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爱你。”他发现结婚以来,奕可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变得爱疑神疑鬼,爱斤斤计较了。“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发现心妮躲在走廊上哭,所以我才安慰了她几句而已。你不要多想了。”
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眉梢也紧蹙着。她咬了咬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