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打了水,见她盯着四周风景看个没完,就有些鄙视,“瞧你稀罕的,第一次出远门吧?不过也是,你们女孩儿都在内苑,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不是得机缘被二少爷带出门,只怕一辈子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云小芽想到此次出行的凶险,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了句,“这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便提着水转身进了厨房。
船上有个厨娘在帮厨,但赵廷琛的吃食云小芽不放心别人经手,决定自己亲自做,她见一边的大瓮里用清水养着几尾鲜活的鲫鱼,就捞起一条大的来,麻利的去鳞剖肚清洗干净,用油两面煎了后,焖在锅里用小火炖着鱼汤,再和了面切了点面条,待鱼汤好后,她重新拿了个锅将面条煮熟,再拿纱布细心的过掉汤里的鱼刺,最后将捞出的面条倒进滚烫鲜香的鱼汤里,便端了来给赵廷琛,道,“二少爷累了一上午了,奴婢煮了点鱼汤面,二少爷凑合吃一口吧。”
赵廷琛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正紧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几封密信,见云小芽进来,他很不耐烦的才想要命她出去,忽然鼻子里嗅到一股诱人香味,便问,“鱼汤面?”
“是,鱼汤面,”云小芽将面放到赵廷琛的面前,笑道,“奴婢见船娘家的瓮里养着几尾鱼,十分新鲜,就给二少爷做了点这个。”
赵廷琛看着汤色奶白的面条,阵阵香气极是诱人,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果然唇齿留鲜,赵廷琛便笑了,“这鱼汤的味道确实不错,便是里面有了毒,我喝起来也不痛苦。”
“毒?”云小芽大惊,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抢那碗,“怎么会有毒呢?从杀鱼到煮面全是我亲手做的一刻也没走开啊,面条也是我自己擀的啊……”
赵廷琛微笑看她,“别慌,现在自然不会有毒,我若是一出了城就死,岂不是明摆着是被人陷害的?赵廷深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我押运了粮草回程时,再让你下手。”
“让我下手?”云小芽先是一懵,继而就明白了,赵廷琛认定她是赵廷深派来算计他的人,一直没有改变过。
“二少爷,”云小芽有些无力的叫,“奴婢发誓,若二少爷有个什么不妥,奴婢给二少爷陪葬。”
说这话时,云小芽心里是赌着气的,你死了我也跟着死,行了吧?
赵廷琛拿起筷子,慢悠悠吃了两口面,这才道,“你听他的话为他办了事,他未必会遵守承诺照顾你的娘亲弟妹;但我若死了,你的娘亲弟妹则一定活不成,”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看着云小芽笑,“我不会要你给我陪葬的,我要你的娘亲弟妹给我陪葬!”
他笑得清和灿烂,眼里却是无尽冷意,饶是云小芽正站
在温暖的火盆前,也生生的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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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的好处远非在陆路上赶路可比,除了船夫繁忙劳碌外,其他人都不算辛苦,而云小芽作为唯一跟来伺候赵廷琛的贴身侍女,每日里就是照顾赵廷琛的一日三餐外加添茶倒水,闲了就看看两岸的风光,竟居然还有几分惬意。
她唯一纠结难熬的时候,就是每天晚上都要和赵廷琛住在同一间舱房里。
为着不引人注意,他们包的是一艘货船,既然是货船,自然就是装货的仓房多,住人的舱房少,整个货船就只三间舱房,一间是船主夫妇住,一间是赵廷琛住,还有一间,则给了小七三宝,其他的粗使下人则和船上的工人一起在仓房里打通铺。
云小芽要贴身伺候赵廷琛,自然就得和赵廷琛住一间,方便日夜伺候主子。
她不怕辛苦,却怕赵廷琛会禁不住旅途孤单,对她有其他的心思。
临行前,杏儿就已提点过她,作为长途跋涉中贴身伺候主子的丫头,十有八九都会有这一步,而云小芽又顶着个屋里人的名分,只怕逃不了这一关,她既不愿,就得多加小心。
杏儿说到这里时,严厉警告云小芽,“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是主子的屋里大姑娘,又是死契家奴,别说二少爷要了你,就是二少爷要杀你,那也是你的命,若你敢蹬鼻子上脸惹主子爷生气,回来我就将你捆了送青楼里去。”
杏儿向来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就算她给了云小芽几天好脸色,云小芽也没天真到以为她把自己放到二少爷的前面去,是以杏儿的这狠话,云小芽知道她是真的。
第一晚睡觉时,云小芽一边伺候赵廷琛洗漱更衣,一边紧绷着弦儿戒备,想着如果赵廷琛要她侍寝,她当如何是好?
然而赵廷琛只坐在床边看了会子书,再推开窗子向外看了看,便上床睡下了,连看都没看云小芽一眼。
云小芽松了口气,她只脱了外面的大袄,穿着夹衣去一边的小床上躺下。
夜里本就冷,河上的风呼啸着拼了命的要从窗棂缝里挤进来,因着屋内烧炭取暖,窗棂子不敢封太严,而云小芽的小床则正对着那扇窗子,那缕钻进来的风便得意洋洋的直扑云小芽,冻得云小芽直打喷嚏。
忽然赵廷琛的床幔子一掀,赵廷琛伸出头来唤,“小芽。”
云小芽忙跳下床,“二少爷,您要喝茶吗?”
说着就奔去取桌上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茶吊子,赵廷琛摆摆手,冷冷吩咐,“你过来。”
云小芽就有些紧张,却也不敢不过去,只得挪啊挪的来到赵廷琛跟前,才喊了声“二少爷……”就被赵廷琛一把薅了过去,云小芽惊叫一声,下一瞬耳边就响起赵廷琛的警告声,“住口,敢乱喊我把你扔下河。”
云小芽“嘎”的住了口,不敢吭声了。
以赵廷琛的狠虐,她完全相信
他不是在吓唬她。
而死也分痛快不痛快,痛快的就是咔嚓一刀,完事儿;不痛快的就是死前还得受苦,她不识水性不说,天又寒冷,这要真是被扔下了河,竟不知是被淹死还是要被冻死了?
就这么一愣之间,云小芽也被赵廷琛给塞进了被窝,他床上的被子铺的多盖的厚,再加上被窝里已被他焐热了,云小芽被热乎乎的一裹,一身的寒气瞬间就消失了。
但她却顾不得享受这热被窝,她大睁着眼睛看着赵廷琛,哭都哭不出来了,到底还是逃不了侍寝这一步吗?
反抗,会被扔河里,不反抗呢?
等他发现她已不是处子之身,只怕还是要被丢下河的吧?
赵廷琛看着云小芽既紧张又戒备的如小鹿般惊恐的目光,却是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语气冰冷,“再不拉好幔子,那风该把床里的热气给扑散光了,你很想冻病吗?”
“呃——”云小芽这才发现那床上的幔子已被拉扯得散开大半,她赶紧去整理幔子,却越整理动作越慢,恨不得一个幔子能整理到天亮。
身后,赵廷琛已懒洋洋道,“再让我听见你打喷嚏,我就把你丢出去。”
说罢,他身子一翻脸朝里,已是呼吸平稳,安然入睡了。
云小芽诧异的回头看着赵廷琛的后脑勺,心里一阵茫然,他竟然就这么睡了?
他让她同睡一张床,居然不是要那……什么什么的吗?
但到底是累了一天,床幔挡住了寒风后,阵阵暖意便令云小芽的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闭上眼,她困意深浓,不多时竟也睡得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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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后,赵廷琛便唤进小七搬走了那张小床,小七看看小床,再看看脸红成猴儿屁股站在赵廷琛身后有苦说不出的云小芽,脸上顿时浮起一丝促狭的笑来,应了声“是,”便招呼三宝麻溜的将那小床给撤了。
这一撤床,满穿上自然就全瞒不住了,云小芽再去后面小厨房给赵廷琛烙鸡蛋饼时,就见那厨娘极暧昧的向她笑,“我就说嘛,三宝小哥儿告诉我说姑娘是赵公子的屋里大姑娘,我就想着既是这屋里大姑娘,咋一个小舱房里还要挤两张床,原来竟是我家孩子爹做事儿糊涂。”
云小芽抓着两只鸡蛋站在炉灶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一般为三宝的多嘴多舌磨牙;一边又没法解释,只得红着个脸低着头不吭声。
船娘见她害羞,便爽朗的笑,“被主子宠爱是好事儿啊,一大屋子人,他只带你出来,多喜欢你且不说,便只一路上你天天都能伺候你家主子,就是其他人求不到的好福气,三五天的你这肚子里怀一个,回去时便该是个姨娘了。”
“香兰嫂子,”云小芽被说得终于受不住了,恼羞之下就有了些怒意,“我是个做奴婢的,伺候主子是我的本分,其他的我都不敢妄想,还请香兰嫂子不要……不要再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