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就被张诚狠狠瞪了一眼,“王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千里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一个仵作看错了眼又有什么稀奇?”
京兆尹就不敢再说话,云小芽也低了头不敢再吭声,倒是赵廷琛皱了眉头自言自语,“……弄错了?”
如果真弄错了,紫莲不是被奸杀,那么……
紫莲之死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背景,赵廷琛茫然了。
张诚虽无大才,却也不是蠢笨之人,他说那个鬼鬼祟祟之人晚上会出来,这人还真出来了。
他们是在天擦黑的时候,避开赵府下人,悄悄的进了赵府,藏在凤栖苑中一栋二层小楼内静静的等着天黑。
这栋楼的窗口,正对着紫莲的房门,而那间屋子的后窗,又有小七带着人埋伏着,除非是从地底下进出,否则,就算是只苍蝇,也无所遁形。
他们的行踪,便是连赵清洹姚雪梅等人都不知道,更别提那个犯罪嫌疑人。
要说张诚这个人,性情虽固执刚愎,但“清官”的风范还是有的,比如,在那小楼内等至半夜不吃不喝又饥又渴,却安之若素,这让焦躁的京兆尹王大人很是有些羞愧。
大家眼不眨的盯着那间屋子,说是慢,其实过的也快,很快,就到了三更时分,张诚还没有说什么,京兆尹却已经焦躁起来,低声道,“这……到底会不会有人来啊?也许他想明天来呢?”
云小芽忙压低声音回道,“回二位老人,刚刚奴婢回来后,已偷偷去见了杏儿,让杏儿发布官府老爷明天一早就会再来查验这间屋子的消息。所以,那歹人如果要来,就只会今天晚上来。”
张诚回头看了眼云小芽,轻轻点头,夸赞,“聪明。”
赵廷琛也看了看云小芽,却没说话,又转回头专注的看着前面楼下的那间屋子,心里还在想着那句,“……那嫌疑人是个女的……仵作会不会弄错了?”
如果那女的真是凶手,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怎么查都查不到了,但如果紫莲真是被个女子杀死,仵作为什么又说她是被奸杀的?
脑子里正乱着,这边云小芽已低低叫了起来,“来了。”
“来了?”众人刷的全去了窗前,那窗子是一整排的窗扇,大家各自在窗户纸上戳一窟窿,透过窗户纸看出去时,就见果然有个女子的身影来到了那排屋子前,那女子四下里看了看后,却闪身进了隔壁红菊的屋子。
“嗯?她怎么进了另一间?”张诚就皱起来眉,“难道她走错屋子了?”
赵廷琛想了想,就摇头,“不会,紫莲的门上有封条,而隔壁那间则是发现她出事的红菊的屋子,紫莲死后,因红菊害怕,就搬去了别的屋子里去住,这一间便空下了,但却是没封条的,所以,她不应该会走错。”
“难道,她是要通过红菊的屋子往紫莲的屋子里去?”京兆尹王大人问道。
“这……”赵廷琛
正思索着两间屋子互通的可能,就见红菊的门开了,那女子又走了出来,手里却多了个什么东西,只见她走到紫莲的门前,拿着那东西对着紫莲的门上下舞动着,也不知道干什么,忙活了会儿后,她将手里的东西一放,在那门上轻轻的摸了一会儿,随即,那被封条封住的门,竟然打开了。
云小芽恍然大悟,低低叫道,“她应该是去红菊的屋子里拿水去了,用水洇湿紫莲门上的封条,这样封条就可以很轻松的被揭下来了。”
张诚再次赞赏的点了点头,看看那女子已经进了屋子,就对京兆尹和赵廷琛笑道,“咱们等了大半夜,也该现身了。”
“是,正是,”京兆尹忙点头。
赵廷琛便掏出一个竹哨,推开窗向外“吱吱”一吹,就见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小七三宝带着人呼啦啦将紫莲的屋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云小芽掀开黑布罩着的灯笼,一路引着张诚等人下了楼,来到了紫莲的屋子里,就见小七和三宝正死死将一个女子按在地上,而紫莲生前的被褥等物都已被掀开,显然她是在找什么东西?
张诚和京兆尹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再看看那女子,就命令,“这女子,抬起头来。”
那女子却将脑袋死死的埋在地上不肯动,被小七拽着头发狠命拎起,那脸一亮出来,别人还没怎样,云小芽已惊叫,“红菊?”
红菊头发散乱,满脸惊慌,“二……二少爷!”
赵廷琛眯了眯眼,脸上浮起丝冷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菊道,“今儿……今儿是紫莲头七,奴婢……奴婢和她相交一场,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来祭奠她?”却是云小芽在问,她四下里看了看,也不见哪里放着香烛纸钱,“那你怎么空着手来?”
“府里……府里不许私下烧祭,我……我弄不到香烛纸钱,所以……”红菊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
“可是,你又为什么一定要进紫莲的屋子里来?”云小芽依旧觉得不对,“你既有心,哪怕在门外对着拜三拜,她也一样领你的情,有必要煞费苦心的揭了官府的封条,到她的屋子里来吗?”
说到这儿,云小芽一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定定的看着红菊的眼睛,“还把她的床翻成这样,你不知道这样会破坏了凶手留下的痕迹吗?到时官老爷抓不到凶手,无法为紫莲沉冤,你是要让你的好姐妹死不瞑目吗?”
云小芽这番话问得极有力尖锐,红菊的目光躲闪,显然被云小芽的话直戳了心窝子。
赵廷琛深深看了云小芽一眼,他愈发觉得这个云小芽不简单,言语思维皆不似普通的小丫鬟那般的平庸,他决定要更加的多留意她,如果她真的是赵廷深安插在他身边的人,那就太可怕了。
见红菊搭不上话,这边张诚已经恼了,“清官”老爷的脾气一上来,自然就喝命,“拖出去,打,打到她肯说为止。
”
此时,凤栖苑里这么大的动静,早把赵府里全惊动了,就见赵清洹衣冠不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当头就拜,“草民不知按察使大人在此,有失远迎,还请按察使大人恕罪。”
张诚摆一摆手,神情淡淡,“赵老爷,你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人命案子,你可是治家不严啊。”
“是,是,”此时已是初冬,赵清洹一脑门的冷汗,“草民一定加强防范,一定。”
说话间,赵廷深夫妇扶着姚雪梅也到了,柳清影一眼看见赵廷琛,脚下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赵廷深一把扶住,关切的问,“清影,你怎么了?”
柳清影低下头,默然轻摇,低声道,“我刚刚……不小心踩着了裙子,没事了。”
赵廷琛的脸却已白了,他默默的看着柳清影,眼里有关切有哀凉,她明明那么的近,却分明那么的远,远到无论他用多少力气,也够不到了。
他这表情看在云小芽的眼里,她心里就是一凉,原来,那一夜他声声呼唤的“清影”,真的是大少奶奶!
但云小芽却又疑惑,除了当家主妇,大户人家的女眷向来不见男客,更别提现在还是深更半夜,怎么这大少奶奶竟也不顾规矩的赶过来?
但疑惑归疑惑,此时却也顾不得,抓到杀死紫莲的真凶,帮赵廷琛洗脱嫌疑要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红菊身上,姚雪梅看着红菊,当头就道,“不过是些浑梦魇的东西,你竟也信?还真跑来她屋子里破解,糊涂不糊涂?”
“嗯?”众人听着姚雪梅的话里有话,就都诧异了,张诚皱着眉问,“赵夫人,你说什么?”
姚雪梅就叹了口气,道,“回大人,这丫头自从亲眼看见紫莲的死相后,受了惊吓,成日里恶梦不断,前儿又说紫莲托梦给她,说死的时候赤着身,在下面很冷,要这丫头来取她的衣服烧给她。跟她同屋子住的夏草将这话回给民妇时,民妇就想着这梦魇的事儿当不得真,命厨房每日里都给她煎安神定惊茶喝。谁料到,她竟是被吓狠了,这大半夜的竟然真的就来紫莲的屋子里找衣服,唉……”
“是这样?”张诚明显的不信。
“夏草,”姚雪梅就从背后唤出一个丫鬟来,吩咐道,“你给按察使老爷仔细说说吧。”
夏草扑通跪倒,便将红菊自跟她同屋住后,每日里怎么梦魇怎么说胡话,全说了一遍。配合着她话的,是红菊在边上的嚎啕大哭,凄厉尖叫,“她说她冷,她说我和她好姐妹一场,求我给她烧件衣裳,还说……还说要她最喜欢的那件红色绯衣,说那是她给自己绣的嫁衣……”
屋内众人面面相窥,虽然都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但她们的说辞却又真的无懈可击。
赵廷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边上云小芽急了,她和杏儿可是立下死约的,若赵廷琛不能洗脱嫌疑,她就得以命殉主!
她可不想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