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怔怔地望着徐氏,他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肩头,忽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看着面前这个他爱了半生的女人。
“阿秀,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他眼眶红红的,一个流血不流泪,铁骨铮铮的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的铁血将军,一生不曾有过惧色的男人,这一刻,语带哽咽。
徐氏面无表情,举高临下的看着齐恒,“齐将军,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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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当初那个风流倜傥,英俊貌美的齐小将军吗?”
“既当年已经因为家族放弃我,如今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用自由身去换囚在牢笼?”
她的语气带着一些不耐烦,齐恒为了家族,放弃她,而许均为了那张脸,放弃她。
她微微俯下身子,笑意未达眼底,“当年你我相悦,我让你去王府提亲,你说的什么?你说你齐家武将之家,世代镇守蜀地。
你不能因你一人让陛下疑心齐家和徐王府勾结在一起,你不能成为齐家的醉人。”
她如同一把推开齐恒,“是,我是谁啊,怎配让你为我成为齐家的罪人?”
“可是,齐恒!你至始至终都知道我的身份,明知道不能和我在一起?为何还要撩拨我?”
“看我为你痴迷很好玩?很好笑吗?”
她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头也不回,声音轻缓而平稳,
“所以,不要来摆弄你的深情,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不知道会如何的对付齐家的,一个大家族,总有些臭不可闻的事情捂着的。”
“不,阿秀,我不曾戏弄过你……”齐恒声音变弱,没有戏弄,不过是情难自禁而已。
他低声道,“阿秀,这世间是没有后悔药,可我们还有时间,还能重来,这一次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徐氏的红唇勾出一个轻讽的弧度,什么都能给?这个男人把家族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还能给她什么呢?
她早就过了相信这些花言巧语的年纪了。
“齐恒,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徐氏丢下这句话,一步步走了出去,就如同二十多年前那样,走出齐恒的生命,永不回头。
……
下江南的时候是六月中,再回京,已经是七月末,许晗想要赶回京城与徐氏一同过中秋。
幸而水路已经通畅,去京城的这一路上,竟然出乎意料地安宁,许晗喝喝茶,看看书,有时和萧徴下下棋,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可惜,这份安宁终究还是没能维持到抵达京城。
许晗和萧徴这一行人在停留在崇州码头修整,顺便补给船上的食物。
夜幕已经降临,码头上停泊的船只不少,但慢慢的由人声鼎沸安静下来。
安静的有些古怪。
“看来今晚不太平。”许晗坐在船舱里和萧徴下棋。
本来外船停靠,这个时候岸上正是人来人往的,船上的人员也应该是进进出出的。
只是,不管是岸上,还是船上进出人员都很少,只有小猫三两只。
“上次你的船被翻了,这些人以为还能如法炮制,今晚就让我来试试他们的底细。”
按照马知府的话,这个案子牵涉到宫中贵人,那就是夺嫡之争。
皇帝总不能让自己的百姓民不聊生吧。
两人杀了一盘棋,
很快江面上火光点点,杀声四起,不断的有人从水中破水而出,攻击船上的随行人员。
但很快惨叫声接连响起,打破了先前的宁静,也惊动了附近停泊的船只。
许晗和萧徴提着长剑,站在甲板上,长身玉立的少年,看起来周身都是杀气。
“壮士深夜来访,不过为财,我们不过是在外头游历的学子,若是壮士放心萧某,告知萧某一个具体地址,萧某这就吩咐人给壮士备下厚礼。壮士只管去取来。”
那些还没来得及对许晗他们船上的人动手,领头人闻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要你们学子的命,我只要你们船上那些坏人的命。”
“还望两位让路,成全我们。”
萧徴轻笑,啧啧两声,“可惜了,这条船上还没有坏人,所以,壮士怕是要失望了。”
那些人自然是不信的,只是,没想到,远处一条小舟过来,停留在那些人的眼前,上了小船又说了什么,就见那领头的人,再看了眼萧徴他们的防线,高喝一声,“撤。”
一群训练有素地人跟在领头身后转身朝前划去。
本来还以为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就这样轻松的过去了。
萧徴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忽然问许晗,
“你还记得那个让我掉入深坑的黑衣人吗?”
许晗当然记得,这样的人怎么会忘记,可惜没看过他的脸,不知道长什么样。
萧徴有些艰难的抿了抿唇,道,
“你不觉得像一个什么人吗?”
许晗诧异的问道,“谁?”
她并没觉得那个黑衣人首领和她认识的人有什么关联。
萧徴想了想,摇摇头,算了,还是等确定下来再告诉她。
许晗认不出也是正常的,黑衣人首领和他认识的那人也没什么想通之处,他是在徐修彦的身上去猜想的。
刺客走了,船又安定下来,补给好,继续朝京城进发。
没想到,许晗倒是病倒了,说起来也怪萧徴,两人坐在甲板上看了许久的星星,许晗着了风寒了……
萧徴心头愧疚,于是对许晗的侍候很尽心,但许晗怎会要他照顾,将他撵的远远的。
是夜,许晗喝了药,被长缨勒令裹在棉被里,像个蝉蛹似的,发出一身汗,有些口干舌燥的。
昏昏沉沉间,“长缨……水……”
没一会,水来了,凑到她的唇边。
她闭着眼睛喝了几口,又撇过头去推开,“水有点凉。”
没一会,温水来了。
许晗又抿了口,眉头皱成苦瓜似的,推开,“水有点烫。”
萧徴,“……”
生了病的晗晗,这么难伺候?
他站起身,认命的又去倒了杯水来,自己先抿了口。
冷热合适,这会应该没问题。
哪曾想,才刚沾湿唇边,许晗眉头又皱成苦瓜样,道,
“我明明要喝的是蜜水,怎么一点味道也无……”
萧徴,“……”
真是个祖宗!
刚刚哪里说过要吃蜜水?
要是从前,大概英明神武,纨绔满京城的萧世子早就摔碗而去。
他眼睛停在许晗烧的通红的脸颊上,难受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想到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他默默吸了口气,转身去寻蜂蜜罐子。
小小的一个船舱,找遍了也没有,别说蜂蜜罐子,就是个放茶叶的罐子都没见着。
“晗晗,蜜水罐子在哪里?算了,我还是去找长缨过来……”
许晗烧的迷迷糊糊的,梦里一会是当年在砾门关的惨状,一会是许均又训斥她了,只觉得为何今日长缨的嗓门这样的粗?
是照顾她照顾的吗?
她努力的睁开双眼想要让长缨别守着自己,睡觉去。
还没等她睁开眼睛,唇边又有碗凑过来,她抿了抿,甜甜的,好喝,咕噜咕噜一口气将一碗都给喝了。
萧徴,“……”
大夫说要少量喝,慢慢喝,晗晗这样一口气喝了会不会病上加病?
许晗吃完最后一滴,砸吧了下嘴,又倒头睡了。
萧徴认命的端了凳子过来,拿了一卷书,坐在床榻边守着,时不时的看一眼昏睡中的许晗,掖掖因为太热踢开的被褥。
看到许晗鬓边散乱的发丝,又笨手笨脚的去将她的头发顺好。
指尖轻触到她通红的面颊,滚烫滚烫的。
门外有轻扣闷声。
“进来。”萧徴神容转为肃穆。
白灼一身颈装黑衣,拱手福身道,
“世子,那夜截船伏击之人有线索了。”
萧徴下颌一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夜的贼人一路向北,行踪诡异,有意遮掩。”
白灼风尘仆仆,“那群贼人灭火盖松枝,林中拿布巾绑腿,动作干净,属下猜测该是行伍军人。”
松枝灭火,这是军中惯用的,是为了防止起了烟雾招来敌人的窥探。
至于用布巾绑腿,则是为了防止山间虫子从裤管爬进去。
这些都是军人的做派,而且是急行军的做派。
萧徴眉头紧蹙,道,
“这些人想要杀马知府还有那些被抓的水匪,想来是幕后之人派来灭口的。”
“如果是金吾卫的马指挥使派来的,应该不会是下杀手,而是想办法将马知府就出去……”
“这件事里头牵涉到宫中几位皇子,一个个屁股都不干净,只是,军队……”
几位皇子除了太子当初曾经去过战场,其他的皇子可没有和军中将领有什么接触。
要说暗中投靠,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人默契很高,应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他们用的武器是军中才有。”白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萧徴沉默了一下,问道,“和祖母麾下的暗影相比呢?”
“伯仲之间。”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他们那样的厉害,那为何会没发现你们在跟踪?”萧徴目光犀利的看着白灼。
白灼心头一惊。
长公主殿下手里的暗影是萧家世代传承下来的暗卫,百里挑一。
那些想要刺杀马知府他们的队伍既如此优秀,又怎么会察觉不到暗卫的行迹?
他靠在床头的柱子上,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的敲着,
“如此,只能说明,对方不怕你跟踪,不是有恃无恐,就是故意混淆,又或者是心怀坦荡。”
能做出刺杀的事情,还能心怀坦荡?
萧徴笑了笑,有意思了。
床里的许晗大约是太热,身子动了动,手从掖紧的被窝里探了出来,衣襟有些散乱,面色通红,嘴唇虽干,也是红艳,这样的景象让萧徴觉得带着些银靡。
萧徴倏然转过身去,挡住白灼的视线,他伸手过去理一理许晗的衣领,然后顿住了……
白灼站在那里,见他发愣,小心翼翼地叫他,“世子……”
萧徴没有回应,身子仿佛被凝住了一样。
白灼刚上岸的时候,听说镇北小王爷病了,世子这样,难道是小王爷有什么不好?
他胡乱猜测着,想要上前去看一看。
“你……你出去……”
萧徴艰涩的挤出一句话来,他简直要佩服自己了,在这梦一样荒谬的情形下,居然还能记得将自己的侍卫给打发了。
“你站到门外去,守好了,除了长缨,谁也不让进来,不……长缨也不要……”
倦舞 说:
九点半还有一更。
顺便想问问姑娘们,你们的手还在吗?为了码字,我保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