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蓝天中,一方小渔船上,一个墨衣男子半靠着船舱,坐在船头,他修长的身形似随时可以随风化去般。手中握着一幅画卷,阳光刺眼,大抵只看得出,画上是一个人。男子怔怔的盯着画,他背对着商君,看见不长相,在这样繁华的港湾里,他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却形成自己的天地,仿佛所有的喧嚣都近不得他的身旁。
商君暗叹,好奇特的男子,起身正打算离开,男子却忽然回头,商君不期遇撞进一双慕海静月般深邃迷人的眼睛里。那是怎么的一双眼睛呢?!比身后浩瀚的深海更沉静,比身畔拂发的清风更温和。让人不自觉的移不开视线。与这一双眼睛相遇,商君清晰的听到自己的怦怦的心跳声。
男子看清商君,竟是轻轻点头,润泽的丰唇微微扬起,飘扬的长发,与背后深浅交替的蓝,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商君轻轻点头回礼,见过这个男子,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仙姿妙容,什么叫做温润如玉,宁静如水。
忽然,商君觉得这个男子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慕容舒清,对,感觉上他们都是那样沉静而温和的人,只是舒清多了一份淡然、随性,而他,则拥有更多的风雅、脱俗。
“商公子,时候不早了,可以上船了。”老尤响亮的吆喝自船头传来。
“好。”商君匆匆下了礁石,顺着船与码头连接的玄桥上了商船,在船头上站定,商君在回首看向男子所在的小船时,已不见他的人影,或者,他也回船舱里去了吧。
商君忽然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轻轻摇摇头,商君自嘲,他几时如此容易感怀了。
船很快出了海航,进入深海范围之后,浪明显大了很多,商君生长在沧月这样的内陆国度,从小又随师傅上山,几乎没见过大海,更别说在这样的大浪下行船,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夕阳的红霞还挂在天上,商君却已经觉得头微微有些疼,几欲作呕的感觉。
老尤站在商君身旁,看他脸色微青,在船上呆久了,看多了晕船的人,拍拍商君的肩膀,老尤豪爽的笑道:“商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船?!”
商君苦笑,回道:“有一点,不过还能撑得过去。”用内力调息,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老尤摇摇头,笑道:“我去给您准备一些专门治晕船的汤药吧,这还是小浪,待会潮水逆流,浪才叫大呢。”
“有劳了。”
这还是小浪?!商君忽然觉得这十几天的航程,将是他有史以来对大的挑战。
天快黑了,船员们检查着晚上用的灯具和船只的航行情况,掀开底板,检查下层船舱,这是,船员忽然大声叫道:“你们快来看,下舱里居然躺着一个人!?”
下层船舱平时就堆放一些工具,备用帆布之类的,怎么会有人呢?船员们纷纷赶过去看热闹。
“什么人?!”
“是一个少年!”
“喂,你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上的船?!”
船员们蹲在舱口,对着下面七嘴八舌的问着话,船舱下却没有应答。老尤也赶了过去,看清船舱下的景象,说道:“搭把手,先把他拉上来再说。”
两个壮汉一起使力,将船舱里莫名出现的少年拉了上来。
商君本来就不舒服,只是靠在甲板上看着他们,待看清少年那污浊的脸后,双目圆睁,叫道:“三儿!!”怎么会是他,一身的华服赃乱不堪,皱做一团,他的头发也未好好束起,现在的他就和被囚在飞鹰寨时一样狼狈。
“你——”商君一口气梗在喉间,他这个样子,在那船舱里起码待了两天以上,这么说,他可能在他离开之后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来了东海,大病初愈,他还能在哪几乎不透气的船舱里待两天,为了怕被人发现把他赶下去,起航了也不肯出来。他只是站在甲板上,就极不舒服,更别提他在低矮的下舱!面对这样倔强的三儿,商君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萧纵卿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的盯着商君,眼睛里有愤怒,倔强,甚至是得意。“我说过,我若想来,就一定能来!!”许久没有水喝,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商君转身走下船舱,他对他无话可说。
“商君!!”萧纵卿有些急了,他怎么没骂他!商君不言不语,不怒不骂,倒是有点吓到萧纵卿了,推开众人,他跟着商君进了船舱。
商君在床边坐下,气沉丹田,缓缓调息,几次之后,发现用处不大,依然感觉胸闷难当。
萧纵卿冲进商君的房间,只见他双眉紧皱,脸色泛青,忘了赌气,急道:“商君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你不舒服吗?!”
商君摇摇头,却不回话,他怕自己说话就会吐出来,手用力按压着胸口,呼吸有些乱。
萧纵卿看了半天,忽然叫道到:“你,晕船?!”想不到武功极高,仿佛无所不能的商君,居然晕船!!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忽然大好,轻拍着商君的肩膀,萧纵卿哄小孩一般的笑道:“好啦好啦,我不应该身体没好就到处乱跑,也不应该先斩后奏躲在船舱里,都是我不好,你就别生气了。晕船心情要保持舒畅,不然更晕!”
受不来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商君白了他一眼。
“商公子。”老尤端着一碗药汤,轻轻叩开商君的房门,说道:“这是治晕船的汤药,我们船上的人经常给新船员用,挺好的,你趁热喝了吧。”
“谢谢您,让我来吧。”萧纵卿迎了上去,药汤有些烫,一边吹着药汤,萧纵卿一边与老尤寒暄道:“我叫萧纵卿,和商君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您就叫我小卿好了,我怎么称呼您呢?”
少年看起来也是个爽朗的直性子,老尤爽快的笑道:“你随着商公子叫我老尤吧。”
“好,老尤!”萧纵卿也不扭捏,则隔着一辈的两人相识大笑起来。
感觉药稍稍凉了些,萧纵卿端到商君面前,说道:“商君,快喝药。”
或许是在船上的缘故,商君总闻到一股腥味,这碗药,也是一样,一股恶心用上喉间,商君连忙别过头去。商君不肯喝,萧纵卿可不依,将药塞到商君手里,教训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快喝!”
他什么时候变得任性了?!商君无语。待喉间恶心的感觉消退一下,商君闭气,将手中的要统统倒进嘴里。入口之后,并不觉得腥,还有点淡淡的木香味。
接过商君手中的空碗,萧纵卿精神爽利的笑道:“你睡一下,习惯了这海上的波浪,就好了。”
老天真是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萧纵卿窝在下仓几天,还精神抖擞,倒是他,病怏怏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这回真是风水轮流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