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静静漂浮在浴桶之中的冷清,缓缓醒了过来再度清醒过来,冷清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整个人傻在了当场。
“我是谁?这里是哪儿?”
冷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她是谁?也许忘掉自我,是一种解决痛苦的最好方法,但是这种选择性的逃避,终将会成为自己永远的包袱。
四周静静的没有人回应她,冷清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浴桶中泉水的温暖,刹那间二十一世纪的所有记忆倾潮而来,就像是泄洪的潮水一般,重新灌进冷清的脑海之中。
直到这一刻,冷清方才明白了,原来自己叫做冷清,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杀手。她冷笑一声,还不如没有这些记忆,杀手的生活她早已经厌倦了。即便是厌倦了生活,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
冷清有了这部分的记忆,突兀地醒转过来,今天不是她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吗?遭了自己还在泡澡?
这般想着,冷清便是飞快地浮到浴桶边,正当冷清想要爬上浴桶的时候,一直盘坐在浴桶边的黑童却也醒了过来。
看着冷清黑童微微一笑,乐道:“怎么样?感觉如何啊?肚子有没有饿啊?”
冷清疑惑地看着黑童问道:“你是谁?我在哪儿?快说!”
黑童微笑的脸立马僵了下来,拍着额头无奈道:“哎!你遗忘的也太多了,怎么能把我都给忘了,我是黑童啊,你再仔细想想。这里是东仙山,你已经在这个浴桶里躺了整整有三天时间了,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不过看来这泡浴的效果还是很见效的,你现还难过吗?还伤心吗?”
冷清眉头皱了起来,脑海之中关于眼前这个黑童的记忆,随着黑童的话语缓缓浮现而出,冷清想了一阵才将丢失的记忆找回,记起了这个黑童。
冷清伸手拍了拍额头,讪讪一笑,片刻后又疑惑道:“我想起来了,对了,这里是东仙宫,黑童大师我来东仙宫干什么来了?为什么要在这儿待三天这么久?”
黑童闭上眼睛叹道:“孽海的浮沉堪需夭折,时该记起便忆之,时不该记起便失之,女施主所来寻求解脱,这是女施主自己的意志,我不过是尽绵薄之力而已,一切还是女施主自己的功劳。”
冷清长舒一口气,脑海之中的记忆缓缓恢复,什么记忆该存在,什么记忆不该存在,冷清将能记的尽量全部记起来,记不得的冷清选择性的忘掉。
冷清轻轻睁开眼睛,看着浴桶边盘座的黑童,冷清轻声道:“魂非魂,肉非肉,大师,请大师助我魂肉合一,冷清要做一个完美的女人,将来要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下属于我二人的骨肉。”
黑童傻傻地叹气,瞪着冷清好一半天之后才愣道:“女施主当真如此执着?失去了真爱还一心要为真爱付出?就算你魂与肉相合,能诞灵儿的几率实在渺茫,甚至都没有这个几率,女施主就算是这样,还愿意寻求魂肉合一的方法?其实女施主何苦如此?”
冷清空洞的眼神之中,突兀地散发出一丝丝光彩,冷清瞪着黑童执着道:“如果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没了追求岂不是同如行尸走肉?我恨自己不是一个男人,不足以在这个世界掀起血雨腥风,过得轰轰烈烈。但是既身为一个女儿身,就要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女人不能生孩子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还望大师成全,让我冷清做个寻常女人,相夫教子。冷清感激不尽。”
此时的冷清早已不记得,自己就是北峰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后娘娘,自己关于北峰帝国的所有记忆,冷清全部将之忘掉。那个让她伤得撕心裂肺的人,她也想不起来了。
有人说逃避是一种儒弱的表现,但是真正要忘掉自己真爱的一切,这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啊!
想忘而不能忘或是不敢忘,那才是一种儒弱,勇敢的去选择记忆,而不是让记忆去选择你,这才是活下去的真谛。
黑童满意地笑笑乐道:“告诉我你现在还难受吗?你现在到底在追求什么?”
冷清坚定地点点头应道:“我一点也不难受,我现在追求魂肉合一,只希望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这是我唯一的追求。”
黑童伸出小手抚着冷清的额头,闭上眼睛沉吟道:“那你现在便回到泉水中,静听我与你讲一个长长的故事。”
冷清点点头回到浴桶之中,轻轻地平躺下身体,漂浮在温暖的泉水之中,静静地闭上眼睛,她觉得舒适至极,她多想就这样在这浴桶之中,长眠不朽。于是黑童开始给她讲起一个长长的故事。
……
东仙山的山口处,杜姐与听风静静地站在山边,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的脸上,将二人脸上的愁容映衬得十分姣好。
两人肩头的不死狗与不灭猫,不停地追打嘻闹着,杜姐与听风的心情却是再见也无法静下来。
这三天里白童将这两只怪物的来历,全部告之了两人,听完不死狗与不灭猫的故事,两人更多的是感叹与惊讶。
这两只怪物可真的不像是表面的那般,看起来这般可爱又无害,让人心生怜爱。
在这个孽欲沉浮的世界里,不死狗与不灭猫就是人们过度追求欲念的典型代表,正是这两个怪物的故事,让杜姐与听风重新思考人生。
今后的路该何去何从?杜姐与听风皆是在心中,做好了打算。
两人的身后白童静静地站立着,期待两人的回话,某一刻,听风与杜姐对视一眼,微微的点点头之后,两人才转过身看着白童,白童目光里充斥着期待!
听风抚着肩上的不死狗问道:“大师,师傅大概会在这里待上多久呢?”
白童见听风只说这话,便无奈地看着西边的夕阳遂道:“这个不好说,快了三年慢了三十年,一切就要看你们师傅的造化了,要是不待在东仙宫里,不超三年你们师傅就将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三年是必须的,这三年你们就尽量多学点儿你们师傅身上的东西吧!拒我的推测三年之后,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大变,你们三年以后也会迎来考验的。不过你们并非寻常之辈,相信你们终会叱咤风云的。”
听风点点头看着身旁的杜姐,听风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偏过头轻吻着杜姐的嘴唇,内心满是喜悦地笑道:“我现在才明白,这个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我太过于追求功名利禄,反而将这种平淡的幸福丢掉了,幸得大师点拔听风才得已重拾自我。”
白童呵呵一笑叹道:“世人愚昧,哪个不注重财富、地位和名声?得不到想去得到,这才有了追求,得到了还想得到,这才有了贪念,能尽早抛弃掉这一切才能活出真我,活出属于自己的风彩。”
杜姐一脸的幸福,能与听风相遇她真的很开心。何况如今的听风对她又是这么疼爱,她还奢求什么?
杜姐抬头看向东宫方向,她心中其实最担心的还是冷清,冷清的执着杜姐可是心知肚明,不知道她能不能脱离苦海,可是杜姐很庆幸自己能遇上冷清,从此以后杜姐一定会将冷清的风彩发扬光大,与听风一起活出真我。
杜姐紧紧握住听风的手,与白童一躹躬拜托道:“大师,以后师傅就拜托大师照顾了,我与听风二人在此谢过大师了。”
白童微微一摆手不在意道:“这倒没什么,她要是愿意待下去,待过百十年我都不介意,对了,别忘了我交待你们的事情,记得你们应当救赎它们,这两只怪物日后会是你们的得力助手,你们也必须尽力帮他们破除诅咒才行。万物皆有因有果,你们还是善待它们。”
听风与杜姐点点头,对着白童一拜,两人便是带着不死狗与不灭猫下山去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白童微微一笑轻声自言自语道:“孽海之中,难得有你二人这般的清明,跟对了人才能获得救赎,能救你们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别无他人。”
说完,白童转身离去,小小的身影之中却是蕴藏着通天智慧。
茫茫欲海之中又有谁能自主浮沉?造孽的人需要救赎,作孽的人需要宽恕,受孽的人需要平息。
那么有人不禁要问,这个世界之上又有谁是救世主,谁能去平息这一切?茫茫孽海之中,随意一颗石子都将掀起浩翰的波澜,但谁又会去丢下这颗石子?
救赎别人之前要先救赎自己,如若自己都救不了还何谈救别人?
以前的冷清,总想着自己可以救成千上万人于水火之中,直到今天她方才明白了,她是多么的狂妄自大啊!
救自己尚且是空话,救别人岂不更加可笑?
在冷清痛苦的时候谁又来救过她?谁又会在乎她?北辰宣代你又在哪儿?没有了冷清你又会如何?可曾想过为了冷清抛下一切?只愿白首不相离,哪管天下谁主沉浮?
自古帝王爱江山不爱美人,拥有了江山一切尽有,欲与孽不过边缘一念,一念之差万念俱灰。
……
听风与杜姐下了东仙山,东宫之中,黑童与冷清的故事,这才拉开了序幕。
冷清静静的漂浮在热水之中,任由温热的泉水,浸泡着身体的每一处,多日来奔波疲惫的身体,仿佛像是得到了充电一般,处处传来饱和的舒畅感,令冷清不由的张嘴,大呼起了四周的空气。
冷清的状态极佳,黑童才放心的深吸一口气,与冷清讲道。
“欲与孽,本来天生是一对好兄弟,可惜,欲出生时,将孽踢了一脚,所以说,孽天生下来,就会因为欲,而就得奇形怪状,令人万般痛苦。
什么样的欲,便是会造就什么样的孽,所以,无欲则无孽,冷清,你可明白吗?”
温水中漂浮的冷清,静默的点头,应道:“冷清无欲,只有追求,追求不与欲相同,便不会产生孽。”
黑童叹气摇头,遂道:“五十年前,一男一女,来到东仙宫中,两人怀抱着死去的婴儿,前来求我二人,希望我二人,能授予他们起死回生之术,以将他们唯一的儿子,从死亡中拉回来。
当时,这一男一女,意志很是坚定,不论我们如何劝说,他二人都决定,要以身试险,本来,我二人是不允许,但是,看着二人如此坚决,我们最后还是应下了。
之前,我给你讲过,起死回生之术是绝对危险的,首先便是遵偱等价交换原则。要打开冥门,就必须付出代价。于是,男人和女人便约定,首先,男人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冥王,打开冥界之门,然后,再由女人的灵魂进入冥门之中,将男人与儿子的灵魂,一起解救出来。
但是,最后,两人先后进去,便是再也没能出来,冥王为了惩罚男人与女人,便将两人的肉体,化作猫狗,要相爱的两人,从此以后,在争斗之中度过,并诅咒两人,永远死不了,要两人尝尽世间的痛苦。”
黑童说到这儿,便是停止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叹气,等待着冷清的反映,冷清不是傻瓜,黑童讲到这儿,她便是早已猜了个十八九。
睁开眼睛,冷清追问黑童道:“不死狗与不灭猫,便是这对夫妻受冥王诅咒,幻化而来的吗?那他们忌不是很痛苦?”
黑童摇摇头,否定道:“他们哪里来的痛苦?没有灵魂的他们,早已如同行尸走肉,行尸走肉,是不会有痛苦的,这就是所谓的无欲便无孽。”
冷清皱起眉头,摇头道:“大师这个说法,是不对的,即便是行尸走肉,他们也应该会感到痛与难受,就算他们感觉不到,在那个世界的他们的灵魂,也会痛不欲生,行尸走肉是他们的孽,而他们的欲,早已随着他们的灵魂而去,欲与孽分离,才应是最最痛苦的事,难道不是吗?”
黑童强装笑颜,呵呵一笑,乐道:“一万个人站出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想法,最后一个特别的,能正视欲与孽的,难免不会随波逐流,你有这番想法,能算你是那最后的一个特别的吗?”
冷清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回答黑童的这个问题,冷清特别吗?是,她很特别,至少,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本身就很特别。
但特别的她,又会不会随波逐流?这个问题,显然是不在冷清的考虑范围之内,将这个问题抛开,冷清笑问道:“那关于这只檀木镯呢?他俩见到这只镯子的时候,可真的是反映有点儿过激啊!”
黑童点点头,应道:“那当然了,这檀木镯,可是他们和儿子唯一的牵绊,没反映,那才是怪事呢!”
冷清迷茫了,之前,黑童不是说过?行尸走肉,是不惧备感情的,也不了解痛苦,可为何,化身为了不死狗与不灭猫的二人,居然还会对与自己儿子唯一相关的东西,有感觉呢?
这不是两相矛盾了吗?
想到这儿,冷清便是笑道:“这么说来,大师的说法,还是与现实出入太大,不可信啊!”
黑童摇头道:“女施主错了,这只能说,万物皆有性,即使是没了灵魂,本性依然存在,即是本能,那就说得过去了。”
冷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言道:“说了这么多了,大师有话便直说吧!到底想要冷清帮什么忙,不必这般饶着圈子。”
黑童呵呵一笑,心道,和聪明人说话,还真是挺简单,笑了阵,黑童遂道:“我等本已无欲无求,但是,众人讲求平等,众事讲求等价交换,我二人帮你解脱,帮你寻求魂肉合一,那你也得帮我二人一个忙。”
冷清不喜欢占人便宜,也不喜欢欠人啥,黑童这般一说,冷清便也是点点头,应道:“好吧!大师但说无妨。”
黑童眼角突然的湿润起来,遂对冷清道:“我与丈夫活了一百五十余年,最难过的事,便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家族,当然,我们有苦终,不能与家族的人接触,因此,我二人只想要求你一件事,那便是等你离山之后,将我二人的家族找到,并助他们脱离贫困。”
冷清疑惑了,按照白童与黑童现在地位来说,要帮自己的家族脱离困境,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啊!为何,二人显的这般为难?
心下一阵疑惑,冷清遂疑问道:“要做这件事,你们去做,不是更容易?为何要找别人帮你们做?”
黑童略一苦笑,无耐道:“第一,我二人已然成为世人眼中的妖怪,一离山便绝对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第二,我二人已然习惯这里的生活,离山必死,第三,我二人的家族,将我二人视作耻辱,也是因我二人,家族才一度没落,如今,我二人的家族于何处,就连我二人都不知道。”
冷清苦笑了,你都不知道,还怎么让我去找去?看来,要接下这份儿差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无耐的点点头,冷清只得应承道:“行吧!只要我能遇到,我一定会帮忙的,这点你放心。”
黑童轻松的舒了一口气,将她的心结交于冷清,她也能够放得下心了,偏头看了看窗边,天又黑了下来,黑童站起身来,对冷清道:“你需在东仙宫潜心静修三年,三年之后,看你造化,如若修心养性极佳,那么,你的魂与肉将会得到契合,反之,三年之后,你便将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中,还有一件事,我需告诉你,不死狗与不灭猫的肉体与灵魂,都需要拯救,如果有这个机会,拯救他们的灵魂,便只能靠你了。”
冷清呵呵笑了,应道:“那这么说起来,你是想我去冥界走一趟?我可真没这本事,你还是给我它们的肉体,让我来拯救算了。”
黑童边走下木梯,边笑道:“他们的肉体,已然有人拯救了,拯救他们的灵魂,非你莫属,泡了三天了,也差不多了,快出来穿好衣服,带你去吃饭,把肚子填饱了,我再带你去北宫。你庆幸吧,你是这近一百年以来,第一个够资格进入北宫的人。”
冷清游至浴桶边,从浴桶中爬起来,拿起桶边的毛巾,将身体擦干,这才将衣服拿起来,穿好衣服,随着黑童一起离开了。
现在的冷清,真的就像是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般,对什么北辰宣代之类的,一概不知,她现在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将灵魂与肉体合二为一。
你要问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要给心爱的男人生小孩。
可你若问她,你心爱的男人是谁,冷清则是会一脸迷茫,然后,自言自语,不知道,孰不知,这真的是一种悲哀。
似是而非,有目的,却根没目的,没啥两样。
孽海的浮沉,冷清自觉自己能撑控,但她殊不知的是,她早已经是半只脚陷了进去,想拔出来,却是卡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清只有选择性的假装看不见,逢人便说自己早已超脱,实则却是永远卡在那一处。
自欺欺人有时候,也不是一种罪过,只要是这种自欺欺人,能够让自己的心情得到放松与释怀,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跟在黑童身后,冷清轻迈着步子,伸个懒腰,冷清觉得有精神多了,以前的,她什么也记不得了,现在的,冷清正在把握当中,至于说未来的,冷清却是从来没去考虑过。
爱的,不是我记不得你了,而是我选择性的,将你忘掉了,你要过的幸福,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我不痛苦了,才能生活的更好,选择忘记,是因为太爱你太痛,而不是因为太恨你太痛啊!
替冷清将这句深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我也默默摇头,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海枯石烂?最后,也不是只有选择性忘记?
别觉得世界伤害了你,你根本没这个资格,用冷清的话来说,别当坏女人还立牌坊,爱不是单方面的痛苦,也许当你选择性的忘记时,还有个他/她,仍旧在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