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辉阴着脸压住了满满的愤懑站在花厅里,他瞥着一旁仍然是喜怒无形的许君彦,更是恨极。
早在昨日,这封侯的旨意就传到了吏部报备。
许君辉握紧了拳头,那个传旨太监的神色明明白白就是摆着不屑。
呵,也对,自己虽说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可也不过是一个吏部侍郎罢了,如今在吏部也不安稳,这个吏部侍郎能坐稳已是不易……
可他许君彦凭什么!
封侯?
圣上是被他蛊惑了吗?
他一个身份低贱的庶子罢了!
王太师呢?连王太师也没能拦住这旨意?
“君彦,虽说你如今也有了爵位,可到底是我安国公府的少爷,待到你成了家后,再分府另过。”
许修文来来回回踱了几步,他却仍觉得自己不太看得懂这道旨意。
按君彦此次平定江南之乱的功绩,封侯也是使得的,可如今王太师的手伸的那么长,这不合乎王昭的态度。
王昭向来不能容人,本以为这次是要被他轻轻放下的一件事,谁料到却来了这么一出!
还这么大方,就封了个镇国侯,镇国侯这一侯位可不简单,只有功绩非凡的武将才有机会得到这个封号。
许君彦听了这话只略略点了点头,他也在疑虑王昭这一举动的意思。
昨日在御书房里,永宁帝便同自己说了这回事。
在王清端去了趟礼部尚书的府上后,随后这道封侯章程便呈到了永宁帝的手里。
若说这不是王昭的意思也不可能。
永宁帝也想不明白,但总还是乐见其成的,干脆大笔一挥又赏了许君彦安仁坊的宅子,这块地儿是前朝皇室子弟的宅子,位置和布局极佳。
出花厅的时候许君辉对走在前头的许君彦冷哼了一声。
“呵,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就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了。”
许君彦神色不变,脚步也没停下,迈着极稳的步子往竹林偏院去了。
当这消息传到崔氏的院子时,她正在替许君雅挑着衣裳,大惊之下竟是连手里的千水裙也落在了地上。
“是谁传的消息?!”她提高了声音,带着满满的怒气。
一个婆子连忙躬身道:“夫人!老奴瞧见老爷和三少爷去接的旨,断断是不会传错了的!”
“一个庶子也能封侯?!”崔氏觉得自己真是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她恨恨地握紧了手,从他许君彦进了这个安国公府以来,自己何曾安稳过?!
现在居然还弄出封侯来了?他封了侯,那辉儿呢?
辉儿如今还只是世子,却要被他踩在脚下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许君辉走进了内室。
崔氏这才回过神来,对一旁站着的丫鬟婆子道:“都下去吧。”
待只剩下他二人,崔氏急声道:“辉儿!你庶弟他真的……真的封侯了?”
许君辉脸色随即便猛地阴沉下去,“母亲别说了,是……是儿子没本事,被他一个庶子踩在了头上!”
崔氏恨恨道:“怎么会这样?”
许君辉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脱口道:“母亲……他……会不会同王家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王家的出手,他一个庶出武将怎么会一帆风顺如此之久,这次不过是平了个内乱而已,就封了侯?
镇国侯,这封号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崔氏蹙眉道:“辉儿,明日你亲自去一趟你舅舅府上,你舅舅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许君辉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点了点头。
第二日快到正午时,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向靖安侯府的方向而来。
车内的妇人似乎很是不安,紧紧揪了会儿帕子,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和罗裙。
“澜儿,娘看起来还好?”
“娘,您看起来很好。”
一旁身着淡蓝色的长裙,衣袖间绣着红梅的女子浅笑着替那妇人理了理衣裙。
她转过身时腰间那条织锦腰带显得她纤腰不堪一握。
女子绾的是如意髻,上头斜斜插着一支点翠银簪,虽然简洁,却显得她气质如兰。
那妇人长长叹了口气,握住女子白皙的手道:“澜儿,若不是你父亲想将你许给那个痴傻的巡抚之子,娘是断断不会把你送进宫的,都道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儿,娘实在是舍不得啊……”
那女子也红了眼,她替那妇人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柔柔道:“娘,女儿是自己愿意进宫的……女儿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说不定……说不定女儿还能为您长脸,您就再也不必受那魏氏的气了!”
她说着也红了眼,说到底,入宫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自己的母亲虽说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可如今却不如一个生了儿子的二房!
自己在贺府的地位也自然远远不如二房魏氏的女儿,自己是嫡女又如何,她神色暗淡下来。
那妇人连忙勉强笑道:“都怨娘!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是娘糊涂了,白惹了澜儿伤心,娘已经求了王姨娘了,她也答应了,这次有王家相助,你进宫后必然是极好的。”
那女子靠在了夫人的肩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梧桐苑的婆子正疾步往门口走去。
自己已经到门口瞧了两趟了,这都快过了午食的时辰了,这大姑太太和表小姐怎么还没到?
突然一辆极其寻常的马车停在了靖安侯府的门口,婆子疑惑了一瞬,大姑太太会坐这般的马车来?
马车前头坐着的婆子慢悠悠下了车,拿出脚踏放在地上便转过身去了。
里头先是下来两个刚留了头的丫鬟,随后扶着一位姑娘和一位妇人下了车。
竟真是大姑太太!那这位自然是表小姐了。
那婆子来不及多想,便连忙迎了上来,笑道:“老奴给大姑太太请安,给表小姐请安!”
贺澜点了点头,“妈妈不必多礼。”
那婆子笑道:“我们大小姐已经等了许久了,那饭菜啊,都热了三遭了,大姑太太和表小姐快随老奴进去吧。”
说着婆子又吩咐了门房的几个小厮将她二人的行礼都尽数运到碎雨轩去。
江士莲对那婆子道了谢,这才怔怔地迈进了侯府的大门,她心里十分感慨,没想到自己还有幸能回到这里。
贺澜自记事起便没来过洛阳,对靖安侯府陌生的很,她目不斜视地扶着江士莲往前走。
“澜儿,这是娘儿时最爱来的地方……那儿……那儿到了夏天花开的极好看,比咱们府上的那块儿花圃还要好看几分。”
江士莲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了,手里的帕子攥得极紧。
贺澜低声安慰道:“娘,这不
是回来了吗?咱们多住一阵子,女儿陪您好好瞧一瞧。”
走到了梧桐苑对面的回廊,贺澜这才看到院门外立着道素白的身影。
那女子如雪的裙角飘散在风里,竟有种说不明的美。
走近了才看清她的容貌,贺澜心里低呼了一声。
这才算得上是美人儿吧,她面容如玉,眉眼如画般精致,最可贵的就是那不虚浮于表的气度……
虽是立在秋风中,却又几分春日海棠的明艳,实在是将两种美极妙地柔和在一块儿了。
这就是所谓的倾国倾城吧?
“姑姑,表姐,锦言可是等了许久了。”
江锦言缓缓走上前来,盈盈一拜道:“父亲和二叔还在衙门办差,父亲已经交代了锦言要好生招待姑姑和表姐了。”
贺澜这才恍然,这是大舅舅的女儿,靖安侯府的嫡长女江锦言。
怪不得这周身的气派竟是让自己看了也说不出话来了。
“锦言表妹太过客气了。”贺澜同她盈盈一笑。
江士莲携了江锦言的手笑道:“好孩子,倒是让你久等了。”
江锦言笑着摇了摇头,对徐妈妈道:“饭菜于是又凉了,让厨房那头再送些清淡些的菜色来。”
贺澜感激道:“是我们误了时辰,倒是让表妹白白花了功夫。”
江锦言笑着带二人进了院子,“姑姑和表姐可千万莫要同锦言客气,一会子用了饭,锦言便带姑姑和表姐去瞧瞧院子合不合适,也添些用度。”
她二人到底不甚自在,草草便用过了午食。
江锦言笑着同贺澜扶了江士莲往碎雨轩而去。
从梧桐苑到碎雨轩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江锦言指着这路笑道:“这院子离锦言的梧桐苑极近,姑姑和表姐有什么吩咐尽管打发丫鬟来梧桐苑,可别同锦言见外。”
正说着话已经到了碎雨轩,过了几座假山映入眼帘的就是碎雨轩的院门了。
一群丫鬟婆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到大小姐带着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见过大小姐,大姑太太,表小姐。”
江士莲颇为感慨,连忙道:“使不得,都快起来吧。”
丫鬟婆子都笑着站定了,贺澜这才扶着江士莲跟着江锦言进了院子。
江锦言对一旁的徐妈妈道:“碎雨轩的一应用度可都派人料理了?”
徐妈妈笑道:“大姑太太您瞧瞧,我们小姐这两日哟,尽盯着这儿了,连她屋里的红绿彩缠枝莲纹瓶和绿地唐草纹瓶都搬来了。”
雪砚也笑道:“可不是嘛,小姐可吩咐把这回廊都重新刷了遍呢。”
江士莲握着江锦言的手不安道:“言姐儿,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贺澜也急声道:“表妹断断不用如此费心的。”
江锦言笑着摇了摇头,“这屋子久不住人了,姑姑和表姐不嫌弃就好,锦言哪里敢托大呢。”
院子里的确是焕然一新的样子,久无人走的青石板路上竟连一丝杂草也看不见。
江锦言又陪着转了一圈儿,见没了要添置的物件,这才又吩咐院儿里的丫鬟婆子道:“若是有人在碎雨轩不尽心,我可是不饶的。”
丫鬟婆子都纷纷行礼应了。
江士莲见她似是要走,踌躇了片刻拉住了她问道:“言姐儿,只是不知你们府上的王姨娘现在何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