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梧桐苑,江锦言竟看到父亲一身常服,已经在院子里站着了。
江锦言微微有些愣神,这个时辰父亲不是一向是在书房练字才是吗?
等了一阵子,看到江锦言带着丫鬟婆子一行人回来,江士恒这才松了口气。
他先是从乳娘手里抱过了小锦程,直到小锦程乐得咯咯直笑,这才对江锦言说道:“锦言,你姑姑这两日也就该到洛阳了。”
江锦言自然是知道这事儿的,为她们收拾的院子也备下了,因为摸不清她们的喜好,索性就将靠着梧桐苑的碎雨轩收拾了出来。
那院子布局清雅又别致,这两日又摆了面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添了几分贵气。
更何况碎雨轩离梧桐苑极近,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能立马知晓。
她盈盈笑道:“父亲放心就是,女儿已经给姑姑和表姐备下了碎雨轩,吃穿用度就待姑姑和表姐到洛阳再做打算,总不会出了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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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士恒知晓她凡事都安排的妥当,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又说道:“你姑姑来信说,这次……贺家的大公子也随行来了洛阳,因着要同锦才一块儿去程家的家学进学。”
哦?这是什么意思?
江士恒看她有些不解,又说道:“程老翰林因病已经暂时散了家学……”
说着他看了眼江锦言,“按你姑姑的意思,还是让这位贺大公子暂时也住到侯府来,既方便些,再然也到底是定州贺家的大公子……”
江锦言这才恍然,原来父亲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外男也不得随意进出后院,在前院备下个院子也就是了。
她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也不难办,在前院收拾个院子倒也便宜,只是不知这位贺少爷的脾性喜好,女儿也不便出面,用哪个院子该摆什么,父亲看着办就好。”
只是……贺家的大公子?姑姑不是只有个嫡女吗?
大公子……莫非是庶长子?对于贺家自己似乎还有些印象。
江士恒点了点头,又望着小锦程肉乎乎的小脸儿,心里一软。
自己好歹也是有了嫡子能继承家业,看这贺家的态度,似乎要将庶子充做嫡子了。
他思量了片刻后说道:“这位大公子虽说是庶出,不过你姑姑已经做了打算,待他进学后有了长进,便记到自己名下,以后少不得也是你正经的表哥,若是在府里碰见,敬他几分就是了。”
江锦言听到这里才想到了自己的姑姑所嫁的定州贺家。
这贺家是定州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可自己的姑姑嫁去后就生了个女儿,小妾姨娘是倒是抬了好几个,可到底也就这么个庶长子罢了,虽说是庶出,可贺家看重的很。
江锦言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女儿理会的。”
江士恒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你姑表姐这回是要在我们府上待选秀女的,少不得还要锦言你多留着些心了。”
江锦言怔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说起来倒也不算突然,自己这个姑姑甚少来洛阳,她在夫家过得不顺畅,娘家又不够硬气……
原来这回是为了姑表姐入宫才来的洛阳。
这个姑表姐……似乎是叫贺澜吧?模样性子都还算好,只是身为嫡女却没什么嫡女的气度。
不过也怪不得什么,贺家庶长子地位稳固了,那嫡出的反而就被压下了。
若是贺澜飞上枝头了,那这个姑姑也就算是在贺家翻了身了。
“父亲放心,女儿自然会留意的。”
这么一来,自己少不得要将碎雨轩再添些摆件了,回廊和抄手游廊也再修葺修葺就是……
怡翠阁里一片寂静,王氏正坐着思量,此时她已经收到了江士莲的回信,估摸着江士莲和贺澜这两日就要到了。
可王家那头的意思还不甚明朗,甚至似乎还有些拒之门外的意思。
贺家虽说是定州的名门望族,可放到洛阳来就着实是不够看的了。
她蹙起了眉头。
“姨娘,大小姐这几日将碎雨轩收拾了出来,大概是要给大姑太太和表小姐的。”
倩纱匆匆进了屋子,说了打探来的消息。
自己也摸不准这大姑太太和表小姐来了会是怎样,自然是中规中矩地观望着形势。
王氏冷哼了声,“她倒是会做人,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要防什么?”
倩纱笑道:“大小姐不过是小小年纪掌家,心虚罢了,还不是怕大姑太太说她的不是。”
王氏却心里暗道这个江士莲在自己进了靖安侯府后一年便嫁去了定州,除了刚出嫁那几年,似乎都甚少回洛阳。
而江士莲这个人,做姑娘时就是个极没主意的人,嫁了人后又生不出个儿子,怕是在贺家举步维艰了吧?
她笑了笑,“大姑太太那样的人……可没这样的脾性。”
倩纱走上前去替王氏换了热茶,抿嘴笑道:“这次大姑太太可是要仰仗姨娘您了。”
“王家那头可没那么容易走通。”王氏想到这里也皱起了眉。
要是能在宫里有个仰仗,她才算是更稳妥,可自己的兄长走了好几次兵部侍郎王清端的门路,都似是而非的,没个确定的回复。
“若是办不成,大姑太太岂不是会怪姨娘……”
“这件事出了这屋子你就给我忘干净了!”
王氏带着威胁的声音让倩纱心头一紧。
倩纱低下头,“是,奴婢记住了!”
莫非王氏根本做不成这事?那……她还想瞒下去?是要利用江士莲做什么吗?
王氏没有理会倩纱,她转瞬又想到了江士莲信中提到的庶长子一事。
这江士莲嫁入贺家十几载都没有生出儿子,贺家总共就这么个庶子,若不是看在洛阳的靖安侯府的面儿上,大概这庶子的生母早就扶了平妻了。
王氏垂着眼帘,叹了口气,若是自己的儿子江锦才是侯爷唯一的儿子,那她也能硬气些。
只可惜,府里如今还有个嫡子摆在那儿呢,又被江锦言死死护着,她大概是碰都碰不得吧!
方氏那个贱人,死都死不干净,还要留下这么个讨债鬼!
王氏狠狠一挥手,那热茶便泼向了桌边伺候着的倩纱。
倩纱捂着被烫着的手背,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还不快收拾了?这楠木桌可经不得烫。”王氏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
倩纱连忙低着头撤走了茶盏,又擦干净了桌子。
收拾了翻了的茶水,倩纱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倩纱,我娘在做什么?”
江锦芊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瞧见倩纱出来连忙拉住了她。
“奴婢见过二小姐,姨娘她……”
“进来。”
倩纱正迟疑该怎么回话,里头便传来了王氏的声音。
江锦芊这才迈进了内室。
“娘,大哥来信了不曾?程家的家学不是散了吗?怎的还没回来?”
王氏见她看起来沉稳些了,这才满意一笑,“许是什么事耽误了吧,就在这两天,定是要回来的。”
江锦芊笑道:“爹爹向来疼大哥的,等大哥回来,爹爹就会想到娘的好了。”
王氏舒心一笑,“芊儿也懂事多了。”
“娘,表姐这次真的是……”
听说是为了入宫,那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表姐的确是来洛阳待选秀女的。”
江锦芊眼睛一亮,“那表姐可是要做贵人了。”
王氏将她拉到身边的杌子上坐下,“你姑姑在定州过得不好,这次如果你表姐能入了宫再得到圣上青眼,那你姑姑才算是在贺家翻了身。”
仔细同她分析其中利弊,也是想着自己该好好教一教这个女儿了。
江锦芊却是听得痴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江锦芊有些恨自己的庶女身份了,是,她是庶女,就是选秀也不会选上自己。
暗淡了片刻,江锦芊抬起头道:“娘,姑姑和表姐什么时候到我们府上?”
王氏又说道:“左不过这两日吧,只是大小姐安排了碎雨轩……倒是不太方便。”
碎雨轩是离梧桐苑最近的院子,大概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江锦言都了如指掌吧。
江锦芊不虞道:“她江锦言难道还能将娘关起来不成?”
王氏笑意盎然,“你啊,今日的字送去给你父亲过目了?”
江锦芊点了点头,笑道:“爹爹还说女儿的字越发有气韵了。”
说着,她笑意更盛,“爹爹听说娘最近有些身子不适,很是担心,想来这几日爹爹一定会来怡翠阁看娘的。”
“你啊……鬼灵精。”
王氏心中清楚,江士恒是收到了江士莲的信。
若是江士莲的女儿能在宫里有个好出路,那洛阳唯一能照度她的,不就是她的舅舅靖安侯了吗?
这个时候还不就指望着从自己这儿走门路了。
这事拿捏得好,自己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此时安国公府的竹林偏院内,许君彦抬起头望着前来传话的裕通当铺的伙计。
“你是说江大小姐今日在当铺门口救了个私塾先生?”许君彦垂着眼帘思索了一会儿。
他低笑了一声,这丫头还有闲情逸致去救街头被人欺辱的书生秀才?
“可不是吗?小的还听到江小姐让那秀才三日后去靖安侯府呢。”
许君彦微微愣了愣神,她就这般轻易相信一个路边素不相识的秀才?
可她对自己却总是戒备居多,疏离不断的。
他无奈般自嘲一笑,“去查查,这秀才的身份和家世,查清楚了,若是有丝毫不干净,就处理了吧。”
这伙计看着许君彦巍然不动的身影,打了个哆嗦。
怎么凡事一沾上江大小姐,主子就毫不手软呢。
“是,小的明白了。”
人走后书房又寂静下来,许君彦这才抬起头端详起挂着的四幅画,梅、兰、竹、菊。
皆是形神俱佳跃然纸上的佳作。
可他却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取来这画的用意,怎么同她有关的事,自己就少了惯有的冷静……
就像这画,只因是她当的,他就不想这画落到他人手里。
此时一个小厮匆匆进了竹林偏院,急声道:“三少爷!宫里来了传旨的!老爷让您即刻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