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早已预测只能是自己率军南下。一来自己是右侍郎。
右侍郎这个职位很有些讲究。
左侍郎一般是通常意义上的常务,除了尚书之外就是左侍郎,虽然也有明确分管,但是兵部事务他基本上都可以过问,看个人风格。
孙承宗算是比较谨慎的,手没伸那么长,换个资深的,倚老卖老的,跋扈的,就得要经常对你指手画脚了。
兵部的右侍郎更特殊。
其他各部的右侍郎只有一人,而兵部右侍郎多的时候可以设到三四人,当然除了一名是正经八百留部侍郎外,其他都是像当初冯紫英去陕西平乱时加挂的侍郎。
这种情形不少见,只要是文臣要外放担任巡抚或者出征,基本上都要加挂,当然如果资历够深,也可以不挂。
像冯紫英这种年轻文臣,要出掌一方,那是肯定要加挂的,所以当初他加挂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和兵部右侍郎。
所以这种情况下理论上要出征,基本上都是自己这个右侍郎。
二来自己对江南更熟悉,无论是对江南地方上,还是在人脉关系上。
孙承宗和自己虽然都是北人,但孙承宗对北地更熟悉,自己对江南却不陌生。
而且自己娶的沈宜修是苏州书香世家出身,薛宝钗是金陵武勋皇商大家出身,林黛玉亦是姑苏望族,其父又在扬州多年的巡盐御史,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更适合。
另外自己对海上航行也不陌生,从大沽到辽南,又从牛庄返回大沽,已经让冯紫英有了一些经验了,特别是登莱水师沈有容这边更为熟络,组织船队的薛蝌又是自己姻亲,这两点也很关键。
既然确定了是自己南下,冯紫英自然要把准备做足。
薛蝌也连续来了京中两回商议,大军要分别从大沽、榆关和牛庄三地出发,然后到登州集结汇合,再统一出发南下。
当然有一部是直接从大沽经运河南下,这一部由孙承宗率领,要稍稍缓一些,双方要把时间卡准,基本上相差不到一二日。
这边从大沽经运河南下,那边从登州沿海南下,孙承宗率军从徐州向淮安发起进攻时,这边冯紫英也要率军从江都登陆了。
不过真到了战场上,会出现什么意外和变故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过分拘泥于这个,那也就别打仗了,只能说是见招拆招见子打子了。
这等大事自然是不可能瞒汪文言和吴耀青以及顾登峰他们几个的,甚至他们手下也有一二人大略知晓,不过都是些中心可靠的人,而且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纵然走漏了风声,估摸着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按照预计要在万统帝登基十日之前发动攻势,十日时间要拿下一个能让内阁满意的结果。也就是说在万统帝登基的时候,就应该有拿下扬州和金陵的消息传回京中了。
这样的做法其实有点儿像是打新登基的万统帝的脸,但是却别无选择,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一个不受朝廷管辖的江南三镇,无论是谁都无法容忍,即便是汤宾尹和缪昌期也一样会持有这个态度,虽说他们现在还不好表露这个态度,但只要他们入阁,肯定就会站在内阁这边。
还有七日冯紫英就要率军从大沽出发直奔登州,在登州作汇合集结再船不歇帆,绕山东半岛而过,分别在成山卫、鳌山卫稍事歇息,最后在南直隶的海州东海中所最后驻留补给,然后直挂长江口。
东海中所虽然在海州地盘上,但却属于登莱水师管辖,海州地方也无权过问,而这里也是最后一站,在这里要汇总前期收集的各方面情报,然后综合判断,做出对江南发动最后一击的选择。
吴耀青已
经早早就下扬州去了,顾登峰也悄悄潜入了金陵。金陵的这条暗线还是要用起来了。
贾雨村是个聪明人,早早就来过信,不仅仅是冯紫英这里,在叶方齐李那里也都有输诚,显然早就不看好义忠亲王,也意识到日后能主宰朝中大权的只能是内阁而非皇帝,更何况他本身也是湖州人,又是进士出身,正好借着这层关系搭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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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满意足地从把身体郭沁筠身上拔出来,冯紫英觉得自己真有点儿骨酥筋软精疲力竭的感觉,但是这份欢畅快活却又是其他人身上难以得到的。
郭沁筠身材娇小玲珑,却又充满了元气韵律,和元春的骨大肉丰形成鲜明对比,但是那股子蚀骨销魂的味道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元春是申时才离开这里回宫的,冯紫英不得不花了好些心思才把她哄好劝回宫中去。因为郭沁筠夜间要来,真要碰上,那就是火星撞地球了。
元春似乎也觉察到自己有心事,虽说床第间酣畅淋漓,但有心事就是有心事,瞒不了枕边人。
寻常事也就罢了,但此番南下,一旦事败内阁是绝不会承认的,最终就是张怀昌、黄汝良、孙承宗和自己背锅了。
黄汝良还可以以兵部谎报军情欺瞒为由,李三才多半也要承担一些失察责任,但是张怀昌、孙承宗与自己三人那就是罪责难逃了。
张怀昌多半是要立即罢职永不启用都算是便宜的了,当然以他那个年龄,也不可能再启用一说,无所谓了。
但孙承宗正值壮年,如果没有这桩事儿,起码还可以干十年以上,而自己更是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若是被罢职永不启用,就亏大了。
当然冯紫英自信就算是被罢职,自己一样可以获得起复,只不过这可能要几年的蛰伏期了。自己肯定不愿意这样白白浪费几年,那对于自己的大计影响太大,所以这一仗,他必须要赢。
「你有心事?」郭沁筠很快就从余韵中清醒过来了,她来不是陪着这个男人欢好邀宠的,她有更重要的目的。
约了无数次,周培盛的鞋都磨破了一层,这个男人才总算是答应了这一次见面。
不得不说女人的心思都是无比灵锐的,自己床第间的表现好像不算差啊,怎么都能觉察出自己心里有事?
以前自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去宁夏,去陕西,去辽东,好像也都没有这般啊,只能说自己患得患失之心太重了。
「谁没心事?你没有么?」冯紫英淡然反问。
「我当然有,但我有什么心事你该明白。」郭沁筠毫不示弱,一翻身就骑在了冯紫英身上,目光灼灼。冯紫英的护卫和周培盛他们都收在院外,她不怕会被人发现什么。
或者说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和儿子要么就是打入冷宫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要么就是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男人都不怕和宫中贵妃偷情被人发现,自己还怕什么?
「我当然明白,但是大势如此,谁又能逆转改变?这个时候,就算是叶向高也一样无能为力,他不可能违背整个朝中士人的意见,谁都做不到。」
冯紫英很平静地摊了摊手,「你该明白这一点才对,我更做不到。」
「不,这事儿并非没有回旋余地,我不是说现在而是说日后。」郭沁筠脸上写满了野心和不甘。这种神态有些熟悉,哪里见过?
嗯,王熙凤脸上,好像也是这种姿态,骑在自己身上,叙说她对水泥营生的宏伟蓝图时。
目光从郭沁筠裸胸上掠过,当真是盈盈可握,却又茁壮挺拔,完全看不出是个孩子都十二岁的妇人了,就算是她十四岁生孩子,也该是二十六七了,怎么看也就是双十佳人。
「日后?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冯紫英当然明白郭沁筠所说的日后是什么意思,谁都在着眼日后了。戴权居然也通过英妃找上门来,竟然是拿着林如海的信,这简直让冯紫英大吃一惊。
林如海和太上皇、英妃的关系不一般,远超一般君臣,这一点冯紫英早就知道。
巡盐御史一般就是三年一任,超出三年的极少,但林如海却能一干十多年,这除了太上皇的铁杆心腹外,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林如海才得以在这个位置上一坐这么多年。
而林如海给黛玉留下几十万家资,那也是太上皇首肯的,甚至是给了特别敕意,便是龙禁尉和都察院也没有敢难为。
前几年都察院在两浙盐政掀起的风暴,冯紫英也一度有些担心会不会刮到两淮盐政上去,虽说林如海已死,但要穷根究底,那林如海的账底经不经得起翻查,还真不好说。
冯紫英也大略知晓林如海之所以对太上皇如此忠心,大概就是因为妙玉母亲之事,私纳教坊司犯妇这种事情就算是红得发紫的冯紫英也不敢做,要做你也得要把人家的犯妇身份解决了才行啊。
还不是巡盐御史的林如海险些就因为这事儿被都察院的御史们钉死,如果不是元熙帝的网开一面,林如海就别想翻身了。